夜半,崔善善口袋裡揣着三千靈錢,懷中抱着十一瓶靈犀露、一杆混元幡走出了神主殿,笑得見眉不見眼。
蔺玉池從頭到尾沒有發表任何想法,隻是在離開衆人的視線後,即刻放開與她相牽的手。
見狀,崔善善笑意微斂,認真地望着他:“師兄,謝謝你今日替我出頭。”
少女的語氣輕軟,眉眼盈盈,笑起來仿若芙蓉初綻。
這是她第一次,對蔺玉池露出真心的笑容。
然而蔺玉池聽罷,眼底驟然冷了下來:“我并非為你出頭,當時情況緊急,我被你們擾得險些走火入魔,功虧一篑,若你溺亡,仙盟中又會生出新的矛盾,都要我處理,很煩。”
頓時,少女真摯笑容凝在面上,蔺玉池自知語氣重了,喉結上下一動,又道:“今日你已看清他們的嘴臉,日後不要再與那兩個沒有分寸的弟子接觸。”
崔善善一愣,乖巧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輕聲道了一句:“好,日後我都聽師兄的。”
我都聽師兄的。
蔺玉池站在原地,聽見這句話,心頭好似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耳根逐漸染上幾分熱意,他不自然地轉過身,召出飛行法器,與崔善善回到太祝門。
回到院子後已近寅時,蔺玉池收了法器,崔善善一個趔趄,差些撞在他身上。
蔺玉池皺眉,今日此人怎麼話變少了?
他轉過身,問她:“你今日為何要下山?”
然而崔善善垂着眼,沒說話,神情呆呆傻傻的。
“崔善善?”
少女恍然擡頭,手裡抱着的瓷瓶叮叮當當摔在地上,呼吸長緩,望向他的眼底還蘊着幾分迷蒙。
不知何時,她竟将十一瓶靈犀露都飲光了。
蔺玉池呼吸一頓,方才忘記跟她說,靈犀露靈氣充沛,飲多易醉。
傻乎乎的崔善善歪着頭,舔舔濕潤的嘴唇,擡頭問他:“師兄,這靈犀露為何不起作用?”
“我好像快死了,你能不能教我修煉?”
“我……我給你錢,這個旗子也給你,唔,還有這個、這個,都給你!”
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堆雜物的蔺玉池:“?”
他扯扯唇,毫不留情地補刀:“你仙脈枯竭,喝一百瓶也沒用。”
崔善善默了默,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以為他不喜歡這些,又踮起腳尖,原本想再親親眼前人的臉頰,卻因腳踝一崴,直接将他撲倒在地上。
“哎喲!”她捂着頭,吃痛地喊了一聲。
蔺玉池實在忍受不了此人癡傻的行為,内心開始說服自己。
不如今日就教她運個氣,否則靈犀露藥效過強,就算什麼也不同她說,一會兒也不知要煩他到幾更。
想罷,少年提溜起趴在身上的崔善善,讓她盤腿坐在自己對面。
“沉肘、松肩,跟着我做。”
他先是徒手捏了幾個手訣,動作幹淨利落,而後開始打坐。
“心中默念,以心行氣,以氣運身。”
少女揉了揉惺忪的醉眼,認真起來,努力地模仿他捏手訣的動作。
隻可惜,她一連重複了許多遍都不得要領,好像兩隻陌生的手在互博,令得蔺玉池啼笑皆非。
沒見過這麼笨的。
“師兄,你方才是不是笑了?”
“沒有。”
崔善善悄悄睜開眼看他,好半晌都沒說話。
“就是笑了,師兄笑起來很好看。”她說。
蔺玉池眼睫微顫,垂落的眼神閃爍不明。
天邊泛起魚肚白,又過了一個時辰,崔善善終于越捏越熟練,将體内的靈氣運轉了幾個周天,醉意漸消。
在打坐的間隙,崔善善好似聽見耳邊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低聲恭喜她。
恭喜什麼呢?
崔善善睜開眼,瞧見遠方朦胧的地平線上逐漸升起一道燦金的曙光,照得人心暖暖的。
那是……
旭日初升。
她似乎……
成功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