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驚才絕豔的人才不錯,可這皇家之事,卻不是他可以涉獵的!更别說他就看了幾個箱子裡的東西,便能肯定是誰要造反了!如今卻把“太子反叛”這四個字直接挂在嘴邊!
簡直要命!
這人是真嫌命長了!
“我的親娘嘞,你給我閉嘴吧!”沈娥急忙湊近,拉了謝時浔的臂膀,用力一扯。那人沒防備,沉思間便被她扯到一側來。
“砰!”一聲,箱子蓋子被蓋了起來,幹脆利落。
謝時浔皺眉,可還沒等他動作。沈娥就急忙拉着他,有些氣急敗壞道:“你是真嫌命長?這地方我不讓你來你非得來!如今又搞出這麼多幺蛾子來,你可真是夠有本事的!”
重生以來頭一次被人罵得這麼狠,謝時浔皺着的眉腳微松,品出一絲趣味來。
方才他又思索了下前世發生的事情,這一世他重生,改變的軌迹不可謂不多。
單論他中狀元的時機,就比前世整整提前了三年!更是提前設計了和端王周子珂的相遇,最後結識,少了前世的試探交涉……
而上一世太子帶兵反叛,卻是在他中狀元後逐步登官高位的第七年!
長夜漫漫,遠山的寒松不知道青了多少回時,周朝才徹底安定下來。
可如今軌迹改變,這太子反叛的事宜卻不曾有變故……這暗室裡滿滿的兵器和火藥便是證據。可正如沈娥所說,如此巨額的兵器、火藥,究竟是從何而來?
并無從周朝軍隊裡偷運出的可能,而京中也并無可以造出如此程度數量兵器的場所……除非,是從境外偷運!
謝時浔斂眉,狹長的眸子睫翼微閃,落下一片陰影。
沈娥在一側說的口幹舌燥,心中仍是後怕。趕忙牽着謝時浔就往外走,還特意将落在地上已經損毀的鐵鎖揣着,把箱子蓋子蓋起來。
見謝時浔一路上沒動作,提線木偶似的被拉着,沈娥輕“啧”一聲。催他把火折子拿出來點燃引路。
到此刻,這暗道内的秘密也算是清楚了,并無再停留的必要。謝時浔輕哂一聲,點燃火折子依着她往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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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弦聲突起,婉轉動聽,一側樂人打着拍子。春風樓一樓大堂内的高台上,豔色的簾帳慢慢掀開。明眸皓齒,看上去楚楚可人的歌女依偎在一處,當即甩了水袖舞動起身姿來。
周子珂百無聊賴的将視線從台上收回去,這舞姿比起宮内的還是差的太多,不過堪堪看上兩眼他便失了興緻。
對面的穆亭坐着,寡言得很,隻一個勁兒默着給自個兒斟酒。
周子珂歪在圈椅裡坐着,桃花眼微勾。看了半晌笑道:“穆兄近幾年來愈發得穆老将軍看重了。”
穆亭斟酒的動作一頓,有些冷的眸子微微一掀,不答反倒是語氣随意道:“我還沒說殿下,怎會與一位剛剛得了官位的太常卿混在一處?”
聽言,周子珂揚在唇邊的笑微滞,神色當即冷了下來,桃花眼裡揉碎的笑意盡數褪去:“穆亭,我當年出宮遭人截殺,若非謝時浔我如今恐怕早已歸土。如今能與你喝酒的,便隻能是我的牌位了!”
周子珂這番話說的委實算不上客氣,穆亭皺眉。這事兒從前他也與他提過,隻不過那時他忙着和自家父親到邊塞打仗,知道周子珂回京遇險,得一貴人相助才保了命,但也隻是匆匆掠過,道一句“殿下無事便好!”
如今周子珂專門點出來,意思明顯。
這謝時浔,隻要他端王還在一天,旁人輕易動不得!
思索清楚後,穆亭心頭倒是有些奇異。他雖與周子珂兒時便認識,也是唯一知道他并非是平日裡表現出來的,那副克己複禮的正經模樣兒的皇子。這才讓倆人走近了,貼緊了。
可平日裡他在皇族宗親裡談笑風生,他還從未見過周子珂對哪個人如此上心,這謝時浔倒真是算得上第一人!
周子珂從方才便沉着臉色,沒有出聲,隻自個兒斟酒飲着。穆亭不是個愛多話的性子,那些事情在心底過了一下邊吧。如今思索清楚堪堪擡眼,卻無意間瞥到春風樓大堂内進了個熟人。
他瞳孔一縮,趕忙輕聲将手扣在桌上,“啪塔”清脆一聲。周子珂擡眼過去,穆亭朝春風樓樓梯一處瞥去示意。
周子珂見狀,忙朝樓梯處瞥去,果不其然看見了個穿着寬袖束腰,深紫色蟒紋衣擺,頭戴冠玉的男子輕輕掀步從樓底上來。
隔着簾子微微晃蕩,推杯弄盞的聲音不斷。周子珂眸子微眯,輕輕抵唇:“……太子怎的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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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甬道修的長,二人左拐右拐才終于出來。遠遠的就望見出口處透出來的光,還有一截石階。
沈娥心中激動,又拉着謝時浔的袖子走快了些。
謝時浔不動聲色的瞥眼看她,拿着火折子的手微晃,揚唇輕笑。
隻臨到上石階的時候,沈娥又堪堪停住,有些遲疑的往後望去。
謝時浔挑眉,低聲道:“怎的了?”
“我在想……”沈娥還在側身往後望去,聲音中帶些遲疑,“她會不會來?”
這個“她”指的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謝時浔沒回,良久沈娥輕笑一聲搖頭,頗有些自嘲的意味:“罷了,我非聖人,哪能管得了天下事?”
若她不願,我何來強求?
隻是在沈娥轉身拉着謝時浔往石階上走時,甬道的不遠處,正有一雙明亮的杏眸隐在暗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