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是蘇長弓早有準備,内心還是被震了一下。
蘇長弓和柳若芸分别坐在主位上,他端着笑,試探性地開口:“不知沈媒人可知道,狀元郎為何會看上我家小女啊?”
沈娥舞着腰間的汗巾,臉上堆着不要錢的笑,忽的朝蘇長弓遞過去一封信:“狀元郎讓我将這封信交給蘇老爺,說您看了便會明白!”
這狀元郎也就這件事處理的不錯,省了她許多口實,否則再讓她罵上八百遍也不為過!
沈娥皮笑肉不笑的想着。
蘇長弓聞言和自家夫人對視一眼,才緩緩接過信件。
良久,他緊皺的眉頭舒緩下來。眉梢上多了絲喜悅。
“老爺?”柳若芸心底焦急,手中的錦帕被捏的皺做一團。
“夫人安心,”蘇長弓放下信件,安撫的拉過柳若芸的手,輕輕拍了拍。
“咱們這狀元郎啊,說自己出身貧寒,若不是受您的恩惠,哪會能走上仕途,得了今天的成就。狀元郎甚感您的栽培,這才專門派了民婦上門說親呢!這不,狀元府上早就備好了聘禮,就等着上門向您提親呢!”
沈娥拍起掌,眉飛色舞的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柳若芸接過蘇長弓手中的信件,看起來。
信中洋洋灑灑寫了大篇文字,大抵就是說了如今這謝狀元,早年家境貧寒,幸得了蘇府的扶助,這才有了銀錢能上仕途趕考。如今一朝高中狀元,這才派人來蘇府上提親。
其中一并羅列了金銀聘禮,看的人抹不開眼。
直到看到此處,柳若芸吊着的心才落下來,眼底多了份狂熱。
“原是如此,謝狀元果真是位知恩圖報的君子!”柳若芸笑着,溫聲贊道。
蘇家是京城富商,可到底為“商”,比不得那些官宦世家。蘇長弓自然也就想為自家女兒求一門好婚事,也為了蘇家門第能自此一躍而上,能得官宦庇佑。
是以常年頂着樂善好施的名頭,資助了許多鄉下的貧寒子弟,好培養自己的勢力。也是為了給自己女兒挑選未來夫婿。
是以,在謝時浔提到自己受過蘇家扶助,因報恩從而上門求娶後,心中也并未起疑。反倒是原本還有些後怕抵觸的蘇家夫婦二人,徹底放下心來。
“小女能得了謝狀元的眼,自是我蘇家之榮,我與夫人對這婚事并未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
蘇長弓心曠神怡,看起來頗為春風滿面:“媒人自可去回禀了狀元郎,我蘇家同意了這門婚事。”
柳若芸也在旁附和着。
“那府上千金的意思?”沈娥得了準信,心底歡騰,可面上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試探性問出聲。
聞言,柳若芸笑容一僵。蘇長弓側身瞥了她一眼,随即揚唇回應道:“我家小女能嫁進狀元府,那可是幾輩子才能修來的福分,她自是願意的。”
早在來的路上,柳若芸與蘇長弓便想好了對策。
自家女兒被外面的野男人奪了心思,不如早早婚配出去。若這狀元郎确是要求娶自家女兒,那無異于是天大的好事,既斷了女兒的心思,又全了蘇家的利益。
“好!好!”沈娥拍掌連說兩個“好”字,歡喜的站起來。
“民婦這就到狀元郎府上回禀,要恭喜謝狀元府上多位主母了!”
聞言,蘇長弓登時爽朗笑出聲,擡手甩袖,拂了拂颚下的胡須,道:“還得多謝媒人為我蘇府保媒了!”
“蘇大人客氣了,民婦啊,這就回去把這等喜事告知狀元郎去!”
沈娥客套着,随即轉身狀似要退出去,可剛剛一轉身,便像剛剛遺漏了什麼,用手猛敲了自己腦門。
有些歉意道:“這不,剛剛忘了給蘇大人蘇夫人提,我們狀元啊,說是這個月月底便是個極好的日子!隻求着,月底便與您府上的千金完婚,就是不知道,蘇大人蘇夫人意下如何?”
聽言,蘇長弓與柳若芸均是一愣。
柳若芸自覺有些不妥,剛想出聲,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急忙按捺下來,眉眼間有些糾結。
蘇長弓先是斂眉沉思,半晌伸出手握了握柳若芸緊握的手,有些破釜沉舟的給了準信:“我與夫人也覺得謝狀元的提議不錯,婚期便定在這月月底!”
女兒心思不穩,婚事也當早些定下來。到時候事已成舟,他與夫人才可心安!
*
“公子,府上看門的小厮來了信,蘇府答應了。”
陸影進了書房,快步走到謝時浔身側,将消息回禀道。
“嗯,”謝時浔披着一件紅狐的狐皮大貂,卧在案台前的軟椅上。骨節分明的手,正把玩着一柄樣式雕刻複雜的短刀,時不時劃過掌心。聽到陸影的禀告,眸也沒擡的應了。
“還有事?”
謝時浔突然出聲,聲音不帶喜怒。
得了回複卻未及時退出書房的陸影,聞言心下一驚,立刻低頭垂着眸子,恭聲道。
“屬下隻是疑惑,京中官媒雖然受了長公主的吩咐,不敢明面上為公子說親。可京城外私媒衆多,公子為何偏偏選了今日府上那位?”
“你在質疑我的決斷?”
“屬下并非是質疑公子的決斷!”陸影急忙解釋道,“屬下隻是覺得,那位媒人不過是個貪财之輩,不堪大用……”
“呵,”忽的,謝時浔低低笑了一聲,“你該知道,你口中那位‘不堪大用’的媒人,兩日前可剛為一位窮秀才招了員外的千金為妻。”
“但……那位秀才不是崔知府的師爺嗎?”
“師爺?哪有什麼師爺,不過是那媒人做的一場局!先是謊報窮秀才是崔知府門上的師爺,得了那位員外的婚事。又用員外的女婿身份,給那秀才朝崔知府讨了一個師爺的位置……”
“那小小的媒人,竟然大膽包天,做了這樣一場局!”
“所以現在,你還覺得那位媒人不堪大用嗎?”謝時浔倏然擡眸看向陸影,一雙眸子泛着寒光,淩冽至極。
“屬下知錯,”陸影的後背早已汗濕,心下震驚,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吱啦——”書房門被人推開又阖上。
書房重歸寂靜。
“滾出來!”
忽的,謝時浔冷然出聲。
書房左側的紅木窗子被人自外掀開,一角藏青色衣袍輕掀,一位颀長的清影就落在他身側。
謝時浔掀起眸子看過去,就見到一位面容清隽的男子,頂着一雙潋滟的桃花眼,眉眼間裹挾着一股風發意氣。身着藏青色華服,銀冠束發。
“有人知道,他們當今的謝狀元私下裡這麼暴躁嗎?”
男子嘴裡調笑着,彎着腰朝他身側湊了湊,桃花眼被挑起,一雙眸子多情的很。
“那有人知道,平日裡克己複禮的端王,私下裡會爬别人的窗子嗎?”
聽言,端王周子珂笑容一僵,半晌有些咬牙切齒的笑罵道:“謝時浔,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沒什麼情趣!”
“彼此彼此,”謝時浔挑眉道。
“我來是告訴你,長公主那瘋女人,已經派人到鄉下去找你那便宜叔父了,她打定了主意要讓你當她的驸馬,你不答應,她怕是要抓你什麼把柄了!”
周子珂椅在案桌上,對着他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