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口敞開,不能關上,以便外面的人看見。
丫鬟站在門外。
這是京城女子風俗。
平日裡閨秀是絕少跟道士接觸,隻不過這群道士是提前預謀,趁病進來,又專門挑男子不在的時候,以作法,敬天地鬼神的名義,唬那些女眷,才得以支開别人作亂。
今日施良不是以作法方式前來,便是如此對待。
他走進屋内。
本來陳如蘭應該陪坐,姜姜說:“娘親,我早上炖了湯藥在爐上,現下才想起來,你幫我去看看可好。”
本來讓丫鬟去就好,不過陳如蘭不是個多心的人,一聽竈上有爐子,點點頭便去了。
“金桔,你怕我娘一個人不好端,你去也看看。”金桔年齡小,又是主子吩咐,也就去了。
他們這院落偏僻,也沒什麼人路過。
施良聽到黃明月這兩句話,隻覺大半年不見,她倒是長大些,懂得吩咐人了。
房門開着,畢竟今日隻是探望,不好落人口實。
姜姜隔着簾帳道:“東西我都放在桌子上了。”
施良轉頭,果然見桌上放着一袋東西,他拎了拎,還挺沉。
打開布袋一瞧,顯眼的便是隻金玉珠钗,鸾鳥圖案,點綴玉珠,純金簪面,做工精細,用料考究,價值不菲。
珠钗之外最底下隻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耳環戒指之類,很輕,不值什麼銀錢。
不過有這支朱钗也就夠了。比施良預想好得多。
畢竟他也知道黃明月隻是個庶女,陳如蘭就是個妾室,兩人在家中都不受寵。
施良收布袋入懷:“聽聞你兩個姐姐在早春宴大出風頭,傳聞是京城雙姝,姿色絕麗,她們是什麼性子你可知道?”
姜姜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大姐端莊,性情聰慧,二姐活潑,直爽較真。都不好惹,尤其是黃夫人,最是護短,隻要她們跟黃夫人一說,黃夫人必會緻你于死地。黃夫人的爹雖已辭官,在朝中仍有很大勢力,我勸你還是不要打她們的主意。”
雖然黃夫人母女對姜姜有算計,恩怨歸恩怨,她們之間自有結果。
姜姜是不會幫助讓她們被這種惡心的男子淩辱,要挾。
施良笑了笑。他也隻是聽說姿色絕佳,動了一下心而已。
對待官眷他們都是小心謹慎。
收益大,風險也大,碰上個不好惹的,前面建立的就要毀于一旦不說,還可能有性命之憂。
他們目前找的都是小官的妻妾女之類,如侍郎這種還不敢動。
當然,除了黃明月。
在道觀三年,黃明月早已被他們訓得服服帖帖。
姜姜道:“我有一事要告訴你。”
“什麼?”
“我爹為我說了一門親事,是個窮秀才,恐怕我以後不能拿銀子給你了。”
“窮秀才?你雖然是庶女,也算生得花容月貌,就把你許給一個窮秀才?”施良不可思議。
“那窮秀上門說我跟他有私情。我爹出于面子才做如此打算。我也沒辦法。”姜姜低聲說,她又道,“早春宴,有個尚書的兒子瞧中了我。那金钗便是他托人送的。”
怪不得那施良覺得金钗跟其他首飾格格不入,他頓了一陣:“這件事我幫你解決。怎麼也不能讓我的好明月嫁給一個窮秀才。你且等着吧。”
姜姜沒說話。
她們找到黃明月,他們正好去外地做法事,除了幾個道童,道觀内無人看守,黃明月也不跑。哪怕生了病也是可以跑的。
顯而易見,他們并不擔心黃明月。
照蘭香宜所說,他們想借官夫人的權勢,那估計就不會輕易放過黃明月這個侍郎之女,更何況姜姜還暗示,有尚書公子看上自己。
門外傳來陳如蘭和金桔的動靜。
施良往外看了眼,他拱手裝模作樣地說了些體己話,叮囑她多要背經書,陳如蘭還要留他吃飯,他推辭說“觀内事務衆多”便走了。
他走後,姜姜叮囑陳如蘭:“娘親,以後道觀的人找你你都要提前告知我,我的事不可輕易跟他們說。”
陳如蘭不解:“為何?”
“他是來要銀子的。”
“啊?”陳如蘭驚詫,萬萬沒想到,她心中高風亮節的道長竟是如此,形象轟然倒塌。
幾日之後,姜姜正在屋内打理草藥,金桔提着裙子氣喘籲籲趕來:“不好了,小姐,文秀才出事了。”
姜姜沒有太驚訝,站在藥盆旁用剪刀剪藥,等她繼續說。
金桔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聽說那文公子昨夜去□□,一覺醒來從青樓逃跑,被青樓龜公抓個正着。龜公讓他交銀錢,他說沒有,還說自己是被打暈了帶過來,什麼都不知道。那青樓的人那肯聽,他睡得還是青樓有名的花魁,聽說還對那花魁動粗,那龜公将文公子打了一頓當衆扔到街上,還——”聽金桔語氣驚訝。
“什麼?”
“——剪斷了他的舌頭。”金桔下意識卷起自己的舌頭,“不過那文公子還真聽說是妓院常客,之前沒銀子付客棧,就是花去青樓了呢。”
秀才青樓逃帳,還被剪斷了舌頭,這輩子都科舉無望,形同廢人了。這婚事肯定作罷了。
文秀才之事姜姜一直沒有很擔心。
就像黃夫人跟文秀才一唱一和時,她基本沒争辯,很順從。
一來是争辯無用;府内黃夫人掌家,讓丫鬟來做證究竟什麼時候給的發钗毫無意義,更何況她都戴發钗在早春宴逛一圈了,東西如今也在她身上,這事辯不清。
二是,就算黃良辰把她許配給文秀才,最差的結果也就是姜姜帶着陳如蘭,和荀方私奔。
無非影響的是黃家聲譽而已,她又不在意。
姜姜知道他們會對付文秀才,隻不過沒想到行事如此狠辣、迅速。
這道觀,确實是個棘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