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如洗,一輪彎月懸空高挂,并點點星光,清冷的月輝将陸聽瀾溫和而堅定的臉龐照耀分明。榮茵眼睛發酸,陸聽的話觸碰到她
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從小到大都是她在求着别人喜歡,求着别人将自己放在心裡,求着别人看得見她。
可無論她怎麼做,所有人還是讨厭她,就連母親也憎恨她,就因為她被說是不詳的,所以被人喜歡的資格都沒有。她嬌縱蠻橫實則卑微惶恐,她嫉妒成性實則豔羨奢望,她嚣張跋扈實則無望破碎。
她步步行得艱難,掙紮過、反抗過、不甘過,到頭來才明白一切不過是鏡裡觀花。漸漸的認了命,水中是撈不到月亮的,她這一生就是那風前絮、不系之舟、無絆紙鸢,隻有來處,沒有歸途。
挾恩嫁他,已經做好了會被冷落的心裡準備,她經受了那麼多,還有什麼是不能承受的呢。可成親後他卻對自己尊之愛之,說沒有觸動是假的,但她的心已是腐朽之木,她嘗試過太多失望了,不想也不願再受到傷害。
風又起,陸聽瀾擡手整理榮茵被吹亂的頭發:“你不必現在回答我,日子還長,你總會知道我說的不是假話。”
“……好”榮茵喉嚨哽住,淚珠斷了線般滾落,胡亂地點頭。或許能試着相信他,自己一個人實在是太疲憊了。
檐下的獸面鈴铛又響出聲,陸聽瀾仿佛看見了十七歲站在山頂上俯瞰京城的自己,胸中的傲氣曆經多年分毫未減,在十三年的歲月中慢慢沉澱下來,此刻全都變成喜悅在胸腔來回沖撞。
他雙手捧起榮茵的臉,溫柔地為她拭去眼角的淚,幹了又濕,總是不盡。他歎息一聲,輕輕吻上去:“乖,不哭了,以後都有我呢。”
香橋已經遊完了長街,又被衆人擡着往焚燒的寺廟去,遠處有人在燃放煙火,砰砰幾聲過後,火樹銀花綻放在夜空之下,佛塔前榮茵軟倒在陸聽瀾懷裡,順從地仰起頭回應他追逐他,缱绻不休。
清晨,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扇灑進室内,陸聽瀾晨練回來,去淨房洗漱過了才掀開幔帳用銅環勾住,見榮茵陷在如雲朵般柔軟的錦緞裡,睡得正香,小臉紅撲撲的,低下頭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榮茵被熱乎乎的唇瓣一燙,不耐煩地哼唧一聲,左右輕晃着頭,将臉蒙在錦被裡繼續睡去。陸聽瀾揚唇輕笑,追上去又親了一下,才起身從圓桌上的笸籮裡翻出剪子。
輕細的咔嚓聲響起,榮茵不情不願地醒過來,目光還迷離着,就看到陸聽瀾低着頭專注地在修剪自己的指甲,陽光裡還能聞到獨屬于他的檀香味。
“别動。”陸聽瀾知道她醒了,頭也不擡地道:“剪壞了可不興哭鼻子。”鳥兒在西府海棠的枝丫上啁啾,陽光明媚,榮茵覺得自己似乎還在夢中。剪完了陸聽瀾握着她的雙手看了看,她的指尖粉粉的很是愛人,低頭親了親。
榮茵心底一片柔軟:“您怎麼突然想起給我剪指甲了?”
“你說呢?”陸聽瀾意有所指。
榮茵想到什麼羞紅了臉不說話。昨夜從廣濟寺回城,陸聽瀾又帶她到街上逛了會兒,還去放了河燈,回到踏雪居時已經快亥時末了,偏他還拉着她胡來,叫了兩回水都不停歇,後面實在困得睜不開眼,忍不住撓了他。
“您今日不用去内閣嗎?”榮茵咳嗽一聲,轉移話題。陸聽瀾扶她起身,可不能再睡了,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溫和地回道:“今日休沐,等會兒要和宋國公、顧大人去茶樓吃茶,晚飯回來陪你用。”
榮茵聞言心裡一動,想起成親後就沒有見過蘇先生了,說不定他已經有了線索,于是跟陸聽瀾商量道:“七爺,我可以出去嗎?”
“自是可以的。”整日待在府裡她也煩悶,出去逛逛散散心也好,陸聽瀾輕撫她的臉頰,“不如我推了宋國公和顧大人陪你?”
他雖然說是去吃茶,但肯定有事相商,榮茵猶豫,不想耽誤他辦正事,況且自己找蘇先生做的事也不能讓他知道。陸聽瀾看出她的不願,笑了笑:“逗你的,今日的茶可推不得,我讓陸随帶幾名護衛跟着你?”
這樣會不會太招搖了?榮茵搖頭:“還是算了,陸随要伺候您,我隻是想找我的陪房說幾句話,問問鋪子上的事。而且我也不是今日就要出去,還未去母親那裡請安呢。”
陸聽瀾歎息一聲,将她抱到懷裡,嗅着她身上的玉蘭香氣,覺着滿足了才開口:“你想什麼時候出府都可以,陸随也可以不去,但是護衛必須跟着,這樣我才能放心,聽話。”
也隻能這樣了,她現在是陸聽瀾的夫人,盯着她的人比以前還要多,想低調行事看來是不行了,得囑咐蘇槐比以前更小心才行。榮茵點頭應允:“可不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