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丫鬟送茶水點心進來,其中有盤蜜乳糕是歡哥兒的最愛,放到了榮茵和陸聽瀾中間的高幾上,他見了便要去拿。歡哥兒已經一歲八個月了,才學會走路,搖搖晃晃地走到榮茵面前,左手攀着她的膝蓋,右手指向高幾:“要,要糕
糕。”
歡哥兒長得瓷實,榮茵雙手抱起他,便沒有手去拿蜜乳糕了,低聲和陸聽瀾說:“七爺,您給歡哥兒拿一塊。”
榮茵側過臉,陽光剛好照進來,細小的絨毛在陽光裡像在她的臉上灑了一層柔光,霧蒙蒙的,生嫩又迷人。她其實也還小呢,陸聽瀾心底發軟,拿起一塊蜜乳糕掰成了兩半,一半遞給歡哥兒,一半借着袖子的遮掩放到了榮茵嘴裡,也學着她低聲說:“你也是小孩子,嘗嘗。”
榮茵瞪大眼睛,往周圍瞟了一眼,生怕旁人看出什麼,慢慢的嚼了。陸老夫人無意瞥見,一時也感慨不已,對榮茵的最後一絲芥蒂也沒有了,兒子總算有人情味了,不再像以前似的隻知道忙于朝事,現在就隻盼着榮茵趕緊生個大胖小子,那就是真的圓滿了。
花廳裡還擺了十幾桌席面,陸府旁支親近些的都還沒走,陸老夫人等下還要帶着榮茵去認人,陸聽瀾就先去前院招待昨夜醉酒宿在西廂房的成國公世子和馮征明。
她把榮茵拉到身邊坐下:“我聽說你陪嫁的人裡邊沒有管事媽媽,就把陳媽媽派給了你,她以前就是幫老七照看踏雪居的,為人也踏實能幹。你看得上就用,若覺着她哪裡不好就攆回松香院來。”
榮茵嫁進來為人诟病的不止是她與小将軍訂過親的事,還有她的陪嫁。她的嫁妝如何鎮國公府的人不在乎,陸府家底深厚,不在乎那點嫁妝,可是她陪嫁的人裡邊兒居然沒有一個管事媽媽。而榮府竟然也沒有人覺得不對勁,要麼就是不懂規矩,要麼就是不在乎這個女兒,無論哪種情況,都叫人找到機會看輕了她。
榮茵心底明白,陸老夫人是真心為她着想,又怎麼可能攆人回去,笑着回:“母親放心,陳媽媽我用着喜歡的。”
這時裴老夫人攜着兒媳過來了,一同的還有馮征明的夫人江氏,陸老夫人又為她引見。裴老夫人之前定親時就見過榮茵,十分喜歡她安靜的性子,對着陸老夫人道:“老姐兒,我替你做的這樁媒怎麼樣?”
陸老夫人将她迎過去坐在了上座:“那是沒話說,得給您包個大紅封。”
江氏是個潑辣的性子,自來熟地挽着榮茵:“昨晚撒帳我也在呢,第一次見陸閣老心疼人,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日後得閑了來找我說說話,大家都在興化寺胡同裡住,近着呢。”
榮茵笑着應是,衆人又說笑了一陣才往花廳去。
陸家祖上為江東大族,早些年雖然分了家,但關系仍然緊密,旁支就來了近百人。等認完親,陸老夫人乏的不行,讓榮茵先回院子休息,晚上的請安也免了。
榮茵也累了,昨晚就沒睡好,今日又一直緊繃着精神,回到踏雪居歪在小榻上就不想動。琴心則帶着琴書和琴棋把榮茵日常要用的東西都整理出來歸置到了新房裡。
太陽西斜,榮茵也歇得差不多了,早上陸聽瀾帶她逛園子時她就已經看好了帶過來的花要放在哪裡,等仆婦将花全都搬過來後便指揮琴書和琴畫在院子裡擺放。
“馬上就是秋天了,山茶花要放到光照充足的地方,那幾盆菊花就放到東邊的牆角下,蝴蝶蘭放到卧房裡的圓桌上……”
榮茵正指點着,就見陸随搬了個箱籠進來,幾步走到她的面前行禮:“仙姑,不對,是夫人。”
榮茵噗呲一笑,問他:“你扛着箱籠要做什麼呢?”
陸随撓撓頭,憨憨地笑了:“七爺叫小的收拾了他一些常用的衣物,叫夫人看着歸置。”
榮茵叫琴棋和琴墨把箱籠搬進去,自己則去淨了手,打開一看都是些直裰、中衣還有官服,榮茵打開黑漆描金的頂箱立櫃,将衣服疊好放進去。
琴心在一旁嘀咕:“夫人,七爺的妾室也該來拜見您了,怎麼沒見呢,都要天黑了。”
榮茵手一頓,說來她挾恩嫁給陸聽瀾本就是卑鄙之舉,最對不住的人也是楊莺時了,她原本能與陸聽瀾雙宿雙飛的,卻被自己橫插一腳。想起在開元寺山門前見到的一幕,那才是玉做的人兒,自己又算什麼呢,走投無路奪人所愛的卑鄙小人罷了,怎還有臉讓她來拜見自己。
“楊小姐因為家事才委屈做七爺的妾室,以後這話你可别說了,她也不用來拜見我。”
琴心不服:“夫人,她做不做妾與您可沒有半點關系,您是正頭娘子,該有的規矩不能少,嫁進來第一天她就不把您放在眼裡……”
“好了,下去吧。”榮茵不願多說。
陸聽瀾進來,看見她坐在小榻上愣神,手上的的衣物還未疊完,一臉凝重的樣子,連他走到了跟前都未察覺,擡手拿過了她手中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