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覺得榮江也太急了些,這事兒不得好好找個由頭嘛,兩女共侍一夫,說出去榮家還怎麼立足。“二爺,您别着急,蘊姐兒想必也在想辦法,這事兒是急不來的。”
沒想到榮江的回答卻唬了她一跳:“怎麼就沒時間了,不是好好地兒嘛,茵姐兒也不去蘇州了……”
榮江打斷李氏:“你可知今天小将軍為何要登門拜訪?”說完也不要李氏回答,繼續道:“是茵姐兒!他是專程為茵姐兒而來!”
“怎麼會!不是為了來觀禮的嗎?”這句話說完李氏自己都不信了,徐婉瑩何德何能,既無豔冠京城的美貌,又無七步成詩的才學,家世更是平平無奇,哪裡都不值得小将軍特意跑一趟。
榮江臉色越來越難看,張昂今日登門拜訪,雖說是以道謝之名,可在世家貴族的圈子裡一打聽就知道了。陸五夫人才給過謝禮,張昂大可不必再來這一趟,他分明是對榮茵有意,就算不是,輿論也隻會往這方面說,風花雪月的事傳得最快了,人們根本就不關心真相到底是怎樣的。到那時,榮家還怎麼把榮茵送去齊府?誰家會放着正頭娘子不做,甘願做妾,還是自己姐夫的的妾,隻怕天下人的唾沫都要淹沒榮府了。
李氏看着着急忙慌的榮江,心裡反而放松了:“若真是這樣就罷了,蘊姐兒本來也不想給女婿納妾,憑女婿對茵丫頭的一番情義,等茵丫頭進了門,哪還有蘊姐兒的立足之地。”這事李氏早就想過,等榮茵生下孩子,恐怕蘊姐兒也要被休了,還不如讓茵丫頭遠嫁,子嗣的事再另想辦法。
“你!”榮江氣得說不出話,他那些話能說給榮蘊聽,卻不能說給李氏知道。他本來就是想要利用齊天揚對榮茵的情義來讓齊榮兩家緊緊綁在一起,若是榮茵嫁給了别人,就算榮蘊能生下嫡子,隻要齊天揚不在乎她,齊家還不是說翻臉就翻臉。
“你再遞口信兒催催蘊姐兒。”
灰蒙許久的京城終于下起了第一場大雪。雪是半夜下的,雪勢太大,落在屋檐上時還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一會兒,屋頂、台階、院子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反射着照亮了黑夜。
陸聽瀾就是被這聲音吵醒的,翻身看向透着亮光的窗外,猜測應是下了雪。陸随聽到聲響,提着盞燈進來,還拿了盆炭火。“七爺,還早着,您再睡會兒,現在外面下着大雪,奴才給您添盆炭火驅驅寒氣。”
陸聽瀾嗯了聲,聽着更漏的滴答聲心裡卻想着這麼大的雪,明日早朝恐怕路上難行,得比往日更早一點出門。正思索着槅扇外卻突然亮起了燈火,有人舉着火把靠近,陳沖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快叫醒七爺,出事了……”
陸随再次舉着燭火進來時,陸聽瀾已經穿好了衣裳,淡淡道:“走吧。”
雪越下越大,還刮起了風,抄手遊廊上也被刮進了不少,踩上去還能聽到細微的嘎吱聲,陸聽瀾穿着對襟鵝毛大氅,一路行過卷起了不少殘雪。
書房裡等候的孫先生急得來回踱步,玄青直愣愣地站在一旁,眼中也盡是焦急之色。小厮端了熱茶進來,燃起的爐火也慢慢驅散了屋内的寒氣。
陸聽瀾帶着一身風雪進門,阻止想要行禮的孫先生,道:“不必多禮,說正事要緊,坐吧。”陸随接過陸聽瀾脫下的大氅,拿到槅扇外拍落積雪,“啪啪”幾聲就抖落幹淨,再拿到爐火旁慢慢烘烤。
孫先生也等不及坐下,就急急開口:“七爺,我們還是晚了一步。我跟玄青多番輾轉找到了吳守敬的老母親,吳守敬确實留下了一封書信,不過他夫人早幾天就拿着書信進京了,我們擔心他夫人有危險,又立即返回京城一路尋找。誰知,還是晚了,他夫人昨日亥時已經拿着遺書敲響了長安右門外的登聞鼓,六科給事中掌印趙貞元一聽是為了吳守敬的案件平反,就把人移交給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一起審理……隻怕,人這會兒已經死在了刑部大牢。”
本朝規定,擊鼓鳴冤的最後時間定在死刑前三天,過了這個時間再來擊鼓就不作數了,而吳守敬死在兩年前,他夫人的父親是舉人不可能不知道,她想必是抱了必死的決心,隻為了洗清吳守敬身上貪墨的污名。
陸聽瀾閉上眼深吸了口氣,什麼話都沒說。刑部是嚴懷山的勢力所在,若是那封信落到了刑部的人手裡,想必已經被銷毀了,怕就怕落在都察院的人手上。都察院都是恩師太傅楊炳文的人,他早已不滿嚴懷山的專橫權勢,定會借機向嚴黨發難,可現在絕不是發難的好時機。
馬上就是寅時了,陸聽瀾從書房出來直接上了馬車去上早朝,得趕在午門之前截住楊炳文,一切就還有轉圜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