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運梗住了,使勁兒瞪着她:
“我說的是這個嗎?”
“不是這個是哪個?好兇哦,我做好人好事大出一筆錢後天還得上班,你這樣兇我很受傷哎……”遲柏意左看右看,看到了桌子上的碗:
“呀,馄饨,給我買的?”
陳運把頭一扭。
“那我吃了啊。”
陳運不想看她,也不說話。
“我真吃了啊?”
遲柏意吃起來,吃得很滿足很欣慰,欣慰之餘還誇了一下:
“都知道給我帶飯了呢,真棒。”
“你都不知道,今天買的那個玉米都老了,全是皮,啃一口像嚼泡泡糖。”
“不過鴿子倒是挺愛吃的,還有樓底下那隻小黃也愛吃,我覺得它應該在磨牙……”
陳運把裝在小盒子裡的辣椒拿出來,又轉身拿了瓶醋。
遲柏意全兌進去了,兌進去一攪和,原本清清亮亮的馄饨湯瞬間紅了一片。
“好吃,天一涼果然就想吃點味兒重的。”
遲柏意邊說邊看到她慢慢把腦袋轉過來了,心下微微歎氣,嘴上卻依舊不緊不慢地道:
“你吃飯了沒有?”
“嗯。”
“吃了就好。現在是一場秋雨一場寒。夏天熱沒胃口少吃正常。現在不行了,再忙也要一天三頓按時吃飯,不能全指望着晚上這一頓。”
“洗衣服洗硬币呢也不能再老跪在地上,膝蓋容易受涼也容易受傷。”
陳運朝窗戶瞅了一眼,窗下鋪着一張吸水墊,這幾天拿回來的硬币們整整齊齊排在上面。
“書不能就這麼摞在地上,書架放不下了買個新書架也好,找個泡沫箱子也行……”
書架邊上是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弄回來的泡沫箱,裡頭滿滿當當。
“晚上出門前穿件外套,早晚溫差大,就算離得再近也不能就穿這麼一件在外頭晃悠……”
“遲柏意。”
遲柏意還在想有多少東西沒交代,被她這樣一叫就停下來,擡頭看着她:
“哎,在這兒呢。”
“遲柏意。”
她又喊了一聲,這回聲音很輕,聽着像聲歎息。
遲柏意笑了笑,把勺子放下,伸出手來慢慢拂過她額前的頭發:
“陳運。”
舍不得我,就再多留我住兩天吧?
“嗯。”
“陳運。”
其實我也很舍不得你。
……
“陳運……”
除了為這筆捐款來興師問罪,你有沒有什麼其他話,要告訴我?
陳運咬了一下舌尖,低下頭:
“你到底什麼時候搬走,能說一聲嗎?”
遲柏意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用勺子撥弄了兩下馄饨,道:
“最遲下周前吧,那邊房子天花闆有點問題,現在在找人處理。”
“哦……”
“就在昌平路的長青院,離你這兒不到三公裡,走路四十分鐘。”
慢的話一個小時……
陳運摳着手腕上的疤,猶豫道:
“那不是離醫院很遠了?”
遲柏意就笑了:
“你這兒離便利店遠不遠?”
陳運悶頭不吭聲。
過了一會兒,聲音低低地說:
“我會還你錢的。人家讓賠的錢,還有你捐的那些……”
遲柏意也不多解釋,反手用指節敲了敲桌子,看着她擡起頭來,才道:
“那我就還是那句話——不急。”
陳運要張口,被她含笑看了回去:
“别再說一次性或者現在怎麼樣之類的話了,陳運。”
“這個不急也不是說我現在不急,或者以後不急。主要看你。”
你要敢去想,能想得明白,那麼錢不錢的自然無所謂。
但你要在想了之後還是願意這樣,那麼……
“至于我,我心甘情願。”
我心甘情願。
樓下的口哨聲又響起來,姜姨大概是運動回來了,心情愉快,吹的依舊是梁祝。
十八相送。
遲柏意聽了半晌,感慨道:
“姜姨肺活量是真大啊。”
“大。”
“你不是也會吹嗎,能吹出曲子來嗎?”
“嗯。”
“陳運?”
陳運把她面前的碗挪過來,鼻子湊上去嗅了嗅,說:
“冷了。”
冷了嗎?
摸着還是溫熱的啊。
“别吃了。”
“那我去熱一下……”
“别吃了。”陳運起身道,“這家馄饨是大肉的,冷着吃肚子疼。”
遲柏意戀戀不舍地看着她把馄饨端走。
走了兩步,她回頭說:
“我請你吃飯吧。”
“啊?”
“你想吃什麼?”陳運望着她,“說吧,随便說。當安慰你大出錢之後還要上班的受傷心靈了。”
“我啊……”遲柏意想了想,扶着桌子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倆人中間隔着隻碗,貼得很近。
陳運盯着她嘴唇,聽到她說:
“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