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捂着臉,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卻一腳踩空。
“小心!!”
沈南知也不知道事情怎麼就發展到這個地步,一下子從對立關系變成救人關系。他下意識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腕,卻被帶着險些撲下崖。
那黑衣人整個身子都懸挂在半空中,整個人的重力全挂在沈南知的右手上。
沈南知咬牙穩住重心,方一擡眼,看見那人手上的紅痕,一頓。
恰巧,一陣風吹過,眼前人的鬥篷也被吹落,露出那張臉來。
沈南知錯愕看着他,“是你?!怎麼會是你!”
……
仿佛同一時間得到什麼命令一般。
不論是大曆還是北牧,都在今夜發起了總攻。
大淵前後受敵,一時之間硝煙彌漫,巨石砸落在地,轟隆隆的聲音不絕于耳。
奚遠山站在城牆之上,看着不遠處隐隐可見的火光,轉頭問:“百姓撤退完了嗎?”
那副将臉色難看,說:“至少還需要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
奚遠山盤算着,如今守一個時辰都有些困難,三個時辰……
“大人。”
“嗯,退下吧。”
身後忽然傳來小兵驚慌的聲音,奚遠山猛然轉過頭,就見白梵天垂着眼睛,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你怎麼來了?”
“不能來嗎?”
“這裡很危險……”
“嗯。”白梵天神情冷淡,看着月色下并不明顯的,站在遠處的幾個将士,說,“那又如何?”
白梵天往城牆邊上走去,看着城外硝煙彌漫,看着城内空蕩蕩的街市,不知什麼情感。
“今夜便能結束了?”
“或許是吧。”
北牧那邊比這邊更喪心病狂,靠着十幾萬兵力生生牽扯住了奚閑霄八成将士,導緻這邊就顯得有些……
“你是不是……”白梵天忽然擡起眼睛,看着奚遠山,後者一愣,茫然看着他。
“罷了,等結束了再說吧。”白梵天又默默垂下眼眸,耳畔是越來越近的馬蹄聲。
奚遠山:“據說前幾次,都是在守城的時候,莫名其妙敗了。你到時候小心一些。”
白梵天心不在焉“嗯”了一聲,看着城牆下一閃而過的人臉,道:“百姓都……”
“都有人護送,不會有事的。”
“楊将軍怎麼不在?”
“他突襲時承受了些傷,我擔心會舊傷複發,讓他去保護百姓了。”
奚遠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打算在今晚孤注一擲。
“将……将軍,不好了!”
奚遠山眸光一凝,冷冷看過去,道:“怎麼?”
“許多人出現腹瀉惡心的情況,許是晚上吃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白梵天臉色驟變,這個關鍵時候怎麼就掉鍊子了?!
奚遠山:“多少人?都吃了什麼?!”
“大概一千五百人左右……可是将軍,我們除了吃的是朝堂給的軍饷,就沒有……”
話音未落,奚遠山冷冷打斷他,“軍饷絕沒有問題,你們還吃了别的嗎?水呢?”
白梵天在聽到“軍饷”那一瞬間,也是下意識緊繃起來,可是在聽到奚遠山連懷疑都沒有的話,默不作聲。
“水……水都是……”
水都是從泫西河挑來的。奚遠山很清楚,他臉色極為難看,“讓沒出事的兄弟們先上,其餘人……”
“轟!”
耳邊驟然炸響了劇烈的轟炸聲,奚遠山下意識往前一撲,将白梵天摟在懷裡,同時借着城牆擋住身形。
強烈的氣流讓兩個人暫時隻能聽到嗡鳴聲,過了大約五六秒才勉強恢複。
“來人,放箭!”
數百把弩箭搭了上去,城後的投石機也準備就緒,在奚遠山下達命令那一瞬間,同時發射.出去,生生攔下了對方的進攻。
大曆來的比奚遠山預計的早了一炷香!
奚遠山咬牙,看了眼懷中的人,猶豫片刻,将懷中一個兵符猛然塞入他的手中。
“你……”
“前方不需要靠這破玩意,但是後方需要。”
哪怕此時濃煙滾滾,不用看也能猜到城牆破成什麼鬼樣子了,但奚遠山卻異常冷靜。
“比我預計早了一炷香,麻煩大人快馬加鞭去告訴他們,讓楊将軍快些。”
“那你……”那枚虎符被他攥着,冰涼的寒意順着掌心流入四肢,白梵天隻覺得呼吸不暢。
“大人,恕在下無禮一次。”奚遠山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沉沉開口。
他忽然俯下身,低頭如蜻蜓點水一邊吻過對方的薄唇,在白梵天蓦然睜大的雙眼中,毫不猶豫讓人帶他走。
待白梵天反應過來,他早已随着衆将一并出了城。黑沉沉的烏雲下,隻能看見若有若無的身影,甚至很快随着城門閉合,便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