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未出世的alpha孩子,顧越轍無顔面對。
前世,得知莊汜懷孕的消息,他的腦海裡閃過一瞬間的空白,縱使結婚将近七年,也一直把他當做兄弟看,對方應當很明白。同樣的,對他隻有兄弟之情。
好兄弟,懷上了自己的孩子。
顧越轍的第一感受是奇怪,太奇怪了。可随之而來,酥酥麻麻的大腦裡驟然升騰起了興奮的多巴胺。那股讓人瘋狂的激素席卷他的神經,雙手戰栗,腦袋暈眩,連眼圈都有些紅潤、酸澀。
清水溪苑的書房裡,莊汜冷冰冰的,要用肚子裡的孩子,與他進行一場赤裸裸的利益交易。
要孩子,就要救莊家。
他毫不猶豫,一口應了。
後來,也違約了。
莊肅被海外資本欺騙,公司的賬戶上不僅一毛錢沒有,固定資産也被轉移得所剩無幾,并且還被騙得還背上了一大筆債務。
此時的顧越轍雖然在公司内部站穩腳跟,但知曉得太晚,他無力回天。隻能将所有能動的現金流全部支援給莊家,解決了最緊急的債務問題。不至于讓莊肅淪為失信人。
以資金入股方式,又把顧家重要的海外項目讓利一部分,将欠的最後一筆債還清。
莊家最終保住了,但隻剩了個空殼。
幾個月後,終究撐不住,還是宣告破産。
那時候的莊汜正處于孕中期,劇烈的情緒波動不利于腹中的胎兒。
顧越轍和莊肅一緻認為,為避免莊汜情緒激動,隐瞞他公司破産的惡耗。
顧越轍切斷莊汜與外界所有聯系,讓他安心養胎,可萬密一疏,終究被他發現了。
情緒激動,撐着肚子也要回莊家。
對待一個被孕期激素反作用,狂躁的瘋子,沒有任何辦法。莊汜被他禁锢在清水溪苑的婚房裡,二十四小時全天候被人“照顧”,俗稱看守。
别墅裡三層外三層圍着了保镖,監控系統更是随時更新莊汜的全部動态。
清水溪苑不再是“家”,成為了禁锢莊汜的華麗牢籠。
顧越轍很忙,忙着收拾莊家的爛攤子;忙着認錯,同集團股東解釋海外項目談判失利的原因。
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别墅裡戴上桎梏的omega.
果不其然,莊汜抑郁了。
除了拉撒,連吃喝也是被傭人送到卧室内解決,睜眼閉眼躺在床上便是整整一天。
臉蛋一天比一天削瘦,四肢也纖細得風一壓就垮了。
等顧越轍忙完回到家,看到隻剩下一把骨頭,完全空洞的omega,才發覺他錯了。
自我感動的強勢關切變成戕害他的罪魁禍首。
他給了莊汜自由。
每周必須一次的心理醫生是他對莊汜私人生活最強有力的介入。可就在某次看病回程途中,一輛瘋癫了的越野車撞向正在平穩行駛的轎車。
司機當場死亡,後座的人被送到松正醫院。醫院當即開啟VIP通道,在彙集一衆臨床經驗豐富醫生的手術室裡,他還是沒了。
一屍兩命。
翌日,駐外公司的項目會議不得不親自抵達,正是先前顧越轍個人的一意孤行,給集團造成了巨大損失。以至于,董事會對他下達死命令,這個項目必須由他親自跟蹤完結。
幸運的是,趕上了莊汜的追悼會,不至于連最後一面都見不着。
更幸運的是:他重生了!
可不幸的是:莊汜也重生了。
事物的正反面正如兩人視角的差異,導緻了衆多解釋不通的誤會。他明白,即使把全部事實攤到面前說開,對方也不會相信,不會原諒他的強硬手段。
那些層層疊疊的誤會,像一堵混合了最高剛性強度的水泥牆,将兩個人隔開,連聲音也無法傳遞。
他有錯,他願意改變,也希望能被給予機會。
可今夜……當頭棒喝,打得他暈頭轉向。
他的心裡隻剩絕望。
彼此之間最不願意觸碰的傷疤終于被揭起,掩蓋在完好肌膚下,早已經腐爛潰敗的爛肉,攤到了面前。
不知道如何面對莊汜,連那樘窄窄的小門都不敢跨過,更何況背後環繞的一座座烏壓壓的群山。
很少展現出脆弱情緒的s級alpha蹲在溫暖的廚房内,雙手環抱身體,像沒人要的乞丐,連途經的路人也懶得停下來施舍一口馊了的飯菜。
貴公子倨傲、矜貴的風度,所剩無幾。
發麻的小腿肚打着顫,一隻手壓在薄薄的廚房台面上,才讓顧越轍緩慢地站起來。
擡手拍了拍臉上僵硬的肌肉,扯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像十八層地獄下的黑閻羅被逼着賣.笑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