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裡原本不理解為什麼娜拉要下午就來接他,直到馬車在一間門前立着數個人偶模特、從紅黑配色的店面上看起來就很是時髦的時裝屋外邊停下,他才明白娜拉這麼做的用意。
娜拉合起扇子,露出恰如其分的微笑,說:“别誤會,我當然喜歡你現在溫雅又保守的着裝,再合适不過,但變得更新潮些也沒什麼不好的。”
“所以我們進去吧,親愛的,讓我為你挑選一套新的禮服,就當做滿足朋友一點小小的趣味。”
她向伊洛裡伸出右手,小尾指微翹,矜持地等待着,墨綠色的指甲甲面反射着柔潤的光澤。
這種情況下,伊洛裡也無法拒絕,隻得半握住她的指尖,“如果這是您所希望的,那麼如您所願。”
兩人相握的觸覺令娜拉滿意地喟歎一聲,笑得眉眼彎起,“我喜歡你這麼溫柔對待我,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我們可以相處得比普通朋友好許多。”
伊洛裡回答不了她的話,隻得清咳一聲,轉移話題道:“我扶您下車。”
“呵呵,好呢。”
即使八月份的天氣炎熱,娜拉的裙擺層數仍舊多于其他貴婦人,紅黑色的蕾絲密密層疊,鲸魚骨制成的束腰則在阻塞呼吸的同時也緊勒出她曼妙的身材曲線,也因此,娜拉走路很不方便,幾乎半個身子都要倚靠在伊洛裡身上。
娜拉看着伊洛裡泛紅的耳尖,眸色暗沉下來,故意湊近他耳邊,啞着聲吐氣若蘭,“親愛的,你人真好,我相信你肯定不會讓我摔倒的。”
燙熱的氣息吹過耳際,伊洛裡動作一僵,下意識想推開她又隻能忍住,“我盡力做到,接下來請當心腳下台階。”
娜拉的糾纏是一種很難讓人反感的糾纏,她遊刃有餘地把捏着尺度,得寸進尺得剛好,伊洛裡想拒絕都沒有餘地。
“夫人,”後邊艾維斯也想跟着下車,但娜拉回頭看他一眼,他就不敢亂動了,欲言又止道,“我怕太陽曬到,就不去了,在這裡等您回來。”
“乖孩子,等回到莊園後我會給你獎勵。”娜拉妩媚地親了一下并攏的食指和中指,莫名有種色氣。
她心滿意足地搭住伊洛裡的肩膀走進時裝屋,從第三者的視角來看,就像是把伊洛裡摟進了懷裡一樣。
時裝屋的店主托馬士·杜魯門是一個專為貴婦們做裙裝、在貴婦圈裡小有名氣的裁縫,他留着中分的發型,油頭粉面,脖子上圍了一圈軟卷尺,看着有種出色工匠特有的神經質的感覺。
托馬士殷切地握住娜拉的手,以一種誇張的詠歎調恭維道:“娜拉夫人,我的星星、我的月亮、我唯一又永恒的缪斯女神,卑微的我終于又能夠親吻您的手背,向您獻上忠誠。”
娜拉很受用地讓他行吻手禮,咯咯笑道:“呵呵,托馬士,你的嘴還是跟以前一樣甜。我前幾天吩咐你做的那套晚禮服怎麼樣了?給了那麼長的工期,總該不出錯吧。”
托馬士:“那是自然的,有夫人的吩咐,我托馬士·杜魯門就算耗幹心血、熬上一個星期的通宵也會将它完成。”
說罷,他頗為自得地推出一個裝在滑輪架上的假人,假人身上穿着一套鑲滿碎鑽的燕尾服,領口上的鑽石如銀河星帶排列,配合幽藍的面料,營造出神秘又奢華的氣息。
伊洛裡注意到這套衣服明顯較小,并非藍血男性的尺碼,然後就聽見娜拉說:“看着可真合身不是嗎,親愛的,你快試試,我敢擔保你穿上會很相襯。”
伊洛裡已經無法再表達驚訝了,娜拉連他家住哪裡、什麼時候跟狄法分開都清楚,相較之下,區區一個衣服尺碼,她知道也顯得沒什麼稀奇的了。
面對娜拉期許的目光,伊洛裡無奈地換上了這件設計張揚、完全不符合自己風格的華服。
看着鏡中陌生的自己,伊洛裡深感荒謬。他看起來完全不像個學者了,更像一個清冷的貴公子,談吐不食人間煙火,連血液裡都流淌着白銀溶液。
“我就說這件衣裳襯你,你很英俊又很吸引人。”娜拉不知何時走到了伊洛裡身後,笑得有點嬌俏,指尖纏起伊洛裡的幾縷發絲。
伊洛裡感受到空氣中那種微妙的暧昧氛圍有愈演愈烈的傾向,他正想說些什麼來打破這種氛圍,忽然有一個紅血人從街角沖了出來,他驚慌失措地撞上時裝屋的櫥窗,随着巨響的嗙一聲,殷紅的血液從他鼻子裡濺出,玻璃頓時裂開蛛網般的裂紋。
從後邊攆上來的藍血警察的警棍抽到他背上,惡狠狠地吼:“跑啊!老子讓你跑!”
“不是很能跑嗎,怎麼現在又認慫了?”
紅血人發出一聲哀嚎,捂住鼻子的手舉起來,“不,别打,别打了,求你了警官,我不跑了,好痛!”
他滿臉是血地跪倒在地,眼睛直直盯着玻璃後的伊洛裡。
伊洛裡的眼皮猛地一跳,他像是如夢方醒,“住、住手!”
伊洛裡想出去阻止這場暴行,但娜拉拉住了他的手,慢慢悠悠地說:“你不用管,瞧,隻是打了幾下,警察就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