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張堆滿烤雞、烤鵝和塗滿蜜汁的肉排的矮桌前,一個壯實的男人在大快朵頤,他大肆地嚼吃着撕下來的雞腿,油膩的醬汁糊了一嘴巴,頭都像要埋進食物堆裡了仍不停下。
牆壁上的影子也随着他的動作在不斷抖動,好像某種古怪的動物。
伊洛裡一進門就看見這令人不适的一幕。
伊洛裡:“宰相閣下,你還記得我嗎?”
内厄姆正用牙齒撕着紅肉,聽到聲音擡起頭,他見到伊洛裡,嘴裡咀嚼了幾下,就将肉全咽下喉嚨。
對于伊洛裡的到來,内厄姆似乎并不驚訝,甚至還有閑心一邊扯過濕毛巾擦手,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哦,教授,真讓人意外你竟然還活着,我還以為狄法·卡斯德伊已經把你活埋了呢。”
他身邊站着的一個侍衛把手按在了劍柄上,警戒地盯着伊洛裡,隻要他一有什麼出格的舉動,就會立刻拔劍。
伊洛裡掃了一眼侍衛,面不改色道:“宰相大人,我是來要回自己應得的報酬的,我相信卡斯德伊之戒已經經由你的秃鹫送到你的手裡了,現在,該輪到你履行承諾把索菲娅還給我了。”
内厄姆動作一頓,旋即眯起眉眼,呵呵地笑起來,“真奇怪啊,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妹妹在我手上了?”
“真是不懂規矩,怎麼能向我要不存在的東西呢。好了,鬧劇鬧夠了就離開這裡,我還等着莉莉絲來陪我。”
說着,他對侍衛做了個手勢,對方領命就伸手要去抓伊洛裡。
侍衛一邊走近一邊說:“給我過來,小矮子,别打擾到大人的享樂。”
伊洛裡露出毫不意外的神色,“宰相大人,我早就想過你會反悔,你以為我會什麼都不準備就來這裡見你嗎?”
他拉開外套,露出腰間的一排炸藥。
锵——
侍衛抽出了劍,架在伊洛裡的脖子上,目露兇光:“宰相大人,我現在就可以解決他,頭一砍扔進水溝裡,沒有其他人會知道。”
面對脖頸上冰冷的刺痛,伊洛裡一下也沒眨眼,“我腰上的是勾兌了魔法的烈性炸藥,你把我的頭顱砍下來一刻,我設置的魔法陣将會點燃它們的引線——這一棟房子都将會被爆炸夷為平地。”
“宰相閣下,我并不畏懼死亡,所以我才會為您去偷取戒指,現在您卻想要用死來威脅我,您難道不覺得滑稽嗎?”
“我不會離開這裡,也不會允許你活着離開這裡,除非我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不然我完全樂意用我的一條不值錢的性命來換取你的。”
能來這裡,他早做好了會死的覺悟,與之相較,架在脖子上的劍根本算不上任何威脅。
内厄姆站起來,本就壯實的身材,隐隐有愈加膨脹的趨勢,擠壓着整個空間。
他微笑着拍拍手,“真了不得的勇氣啊,居然敢來威脅一國宰相,就單憑這點我就能把你活生生切成十幾塊丢去喂狗。”
“不過那樣就太浪費了。”
“波利,”他讓侍衛收起劍,“别對我們的客人無禮,有才學又有膽量的教授大人對哪個國家來說都是一個寶貴的财富,我怎麼能随自己的心意毀掉呢。”
說着,内厄姆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臉部肌肉,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眼睛内的玻璃體渾濁到幾乎折射不出光,幽深得駭人。
他靠近伊洛裡,近到伊洛裡甚至聞見他身上有一種近似于腐敗的氣味,最漆黑的惡意在内厄姆的眼睛裡、眼角笑紋裡蔓延。
“好吧,勇敢的教授,你選擇要知道你妹妹的下落。”
内厄姆咬着舌尖,如在談論一個不值一提的消遣,冷笑着說:“去卡斯德伊領地與歎息森林交界地找一條朝東流的臭水溝,沿着它的下遊一直走,運氣好的話,興許你還能髒水裡找到幾塊野狗留下來的碎片。”
“你什麼意思?”每個字伊洛裡都認識,但連起來伊洛裡就聽不懂了。
什麼碎片,衣服還是畫具,為什麼說得就好像、好像那是索菲娅的屍體一樣?
伊洛裡仿佛像是臉上挨了一拳,甚至感覺到尖銳的幻痛,整張臉麻了一半。
“說清楚點,索菲娅怎麼了……!”伊洛裡掙紮起來,不死心想問個明白,下一刻他的後頸傳來一陣劇痛。
他眼前一黑,癱軟在地。
波利用刀把砸暈了伊洛裡,他抓起伊洛裡的頭發,靠近聞嗅他身上的氣味,伊洛裡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帶有甜香的血腥味刺激得波利身後的影子躁動得扭曲起來,竟生出尖齒,像鬣狗一樣流出垂涎的口水。
波利擡起頭,原本正常的一張臉此時已經大變樣,皮膚的顔色慘白,眉毛掉下來,嘴唇也完全萎縮不見,變成非人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