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的論斷。”
伊洛裡哽了一下,但無可辯駁:“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隻因一個虛無缥缈的希望就奮身,狄法的評價再正确不過,他真的荒謬。
“但那時我為了尋找索菲娅已經把任何能做的事都做了,沒有别的選擇,隻能聽從這個占蔔結果來到城堡。”
“結果就是你表面上來應聘家庭教師的工作,實則那隻是為了找到你的妹妹而用的借口,”狄法肉眼可見地變得躁郁,他站起身踱了幾步,“難怪你一個紅血人會來應聘成為兩個藍血人學生的家庭教師,我原本已經覺得奇怪,甚至還懷疑過你……原來是這樣,原來你一開始就是别有意圖地來接近我。”
伊洛裡沉默了,他沒有為自己的行為辯解,說自己一開始根本沒有故意耍手段讓他愛上自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得到了狄法的愛意,因為現在發生的事實就是他的确利用了狄法對自己的感情。
“所以現在卡斯德伊之戒是被那個占蔔師奪走了?”
伊洛裡幹澀地咽了一口唾沫,說:“不,是我回家時,内厄姆大宰相找上了我,說索菲娅在他手裡,他用她來威脅我,說如果我想要索菲娅回家,我就必須把卡斯德伊之戒帶給他。”
“這種事情你可以跟我商量,而不是——”
狄法停下來,像是明白了什麼,道:“你不愛我。”
他異色的眼眸裡生出了近似難以置信的情緒,愛一個人,會相信他,不想傷害他,一起解決問題,而不是像這樣背叛。
伊洛裡回答不上來狄法的這個質問,隻能緊握着拳克制自己想要躲開視線的沖動。
“我說對了是嗎,你從不愛我——即使、”狄法輕聲地說,一字一句地,“即使我給了你能夠給的一切,但我依然沒有一刻打動到你。”
他的眼神似冰冷的針,紮透了伊洛裡的靈魂,伊洛裡覺得自己原本堅信的、笃定的事物都化成某種液體,帶着他的體溫從被紮穿的洞,汩汩流了出去。
他血液都變成藍色,冷透了。
伊洛裡的喉嚨縮緊,艱難地發出氣音:“你說的都對,我是一個品行低劣的自私鬼,欺騙你還利用你,我接受你的所有指控。”
他設法直視狄法,面對那雙他一直害怕的藍金異眸,“但如果、如果我真的愛你,如果我遭到内厄姆的勒索時向你說明一切,你會幫我嗎?”
狄法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經告訴了伊洛裡答案。
奇異的是,伊洛裡并不覺得出乎意料,“你不會幫我,相反,你會勸我放棄索菲娅,因為她對你來說什麼也不是,而如果我為此離開你——我不知道,你可能會把我關起來,直到我屈服為止。”
狄法緊緊地咬着牙:“至少我不會欺騙你!”
“但那有什麼意義,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愛,”伊洛裡的情緒也激動起來,“如果我能就因為你安慰幾句,說不能把戒指給我,我就可以接受這個命運,還能笑着慶幸起碼能夠遇到你,那我的父母呢?我也能這樣告訴爸爸媽媽,說索菲娅不會再回家了,說我們已經永遠地失去她了嗎?”
“我也希望我能做到這一點,我真的希望我可以。”伊洛裡顫聲着說,“對,你對我很好,你給予我一切我從來不會說想要的事物,它們很好,我挑不出錯的好,可是我能怎麼回報你。”
“我隻要你愛我。”什麼回報,我跟你索取過什麼了,你怎麼能貶低我的心意一文不值。
理智至上的藍血人說愛,向感性多情的紅血人求愛,任憑最天馬行空的羅曼小說家也寫不出這麼荒誕的橋段,可這場景切實地發生了,隻是它沒有任何一點浪漫喜劇氣息,而是充滿不敢置信和不堪的狼狽。
從未有過的愕然出現在狄法臉上。
伊洛裡避開狄法的眼睛,輕聲道,“你現在捉到我了,送我進監獄或者随便你想要怎麼做,我再沒有任何事可以辯駁的了。”
回避,就是不愛。不僅不愛,他甚至從來沒有嘗試去愛上狄法。
狄法忽然對伊洛裡笑了一下,笑得很好看卻令人毛骨悚然,妖異的黃金瞳縮成一道驚悚的細線,“把你送進監獄,然後你就能離開我?”
在伊洛裡驚駭的眼神中,狄法的陰影籠罩住了他。
“我知道你害怕我,我一直都知道,紅血人的你總會用一種類似畏懼的眼神看我,雖然你一定沒有自覺,但是我看出來了。”
“想離開?”狄法再度冷笑一聲,“現在你的恐懼成真了,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再踏出這個城堡一步。”
他的自尊被刺痛得厲害,幾乎讓他難以分辨到底是不甘心在作祟還是黃金熱在支配他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