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來灰鑄鐵城堡時相同,車夫傑布駕駛着由獨角獸拉纖的金屬馬車停在大鐵門外,等待着伊洛裡。
“紳士老爺,喲,我們又見面了啊!”傑布的酒糟鼻好像更紅了,從十英尺開外都能瞧見。
他拿過伊洛裡的行李,放上車廂,直到揚起馬鞭時,嘴裡還不停地說:“兩位小少爺的惡作劇沒有給您造成很大麻煩吧?昨天接到阿爾管家的吩咐說要送您去火車站回家探親時,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沒想到居然是您堅持得最久。不過從一開始,我也隐約有點預感了……”
伊洛裡根本跟不上傑布的語速,索性任他絮絮地講下去,他掀開了一角布簾往外看,那宏偉的藍灰色城堡群逐漸遠去,在細雨中若隐若現。
如果順利,那下一次離開時,他身邊将會坐着索菲娅。一想到這個,伊洛裡的心情不由得明亮了幾分,就連接下來漫長的旅程也不覺得有什麼了。
……
随着尖銳的汽笛聲響起,通體漆黑的鋼鐵巨獸緩慢駛入車站,穿着制服的乘務員一個個車廂地走過去,嘴裡不停播報“紐波加站到了,紐波加站到了,要下車的人快下了啊”。
車門剛一打開,無數熱鬧又喧嚣的人聲湧向車廂,與灰鑄鐵城堡的冷肅形成鮮明對比。
伊洛裡拿過自己的皮箱,跟着人潮擠出車站大門。
“伊洛裡!”伊洛裡正四下張望,一個舉着寫了“伊洛裡·亨特”的牌子的老紅血人走過來。
伊洛裡開心地抱住他,“爸爸,你好嗎。”
這麼冷的天,斯諾·亨特穿得極暖和,他有點胖乎乎的,比伊洛裡稍矮一些,帶着一副鏡片很厚的夾鼻眼鏡,從眼鏡底下的眼睛可以看出來,伊洛裡一雙碧綠的翠眸和溫厚的品性皆繼承自他。
“我當然好,”斯諾拍了拍伊洛裡的後背,埋怨道,“你才是,你有好好照顧好自己嗎。”
“臭小子,即使是查紐卡大學不允許教師們洩露調研内容,但你也真是的,怎麼能這麼多天都沒有寄一封信回來,你的母親擔心得整日在家中念叨你。”
伊洛裡内疚道:“就是忙,等過了這段時間我肯定天天給家裡寫信。”
他并沒有跟任何親人說過自己已經從查紐卡大學辭職,所以父母直到現在還以為他仍在大學内教書。
“那還差不多,”斯諾笑起來,招呼兒子,“來吧,你媽媽在家裡做你最愛吃的蘋果肉桂派呢,你今晚可有口福了。”
伊洛裡和父親坐上了在火車站外等待乘客的角牛車,套着嚼子的角牛渾身黢黑,雙眼發出紅光,幾乎有一個半的伊洛裡高,頭上尖銳的角盤旋着生長。
伊洛裡剛走近些,其中一匹角牛忽然朝他“哼”一聲,噴出白氣。
“嗚哇。”
看着這小不點吓到,角牛得意地用帶火焰的蹄子刨了刨地。
“小心喲,先生,阿瑞斯的脾氣可不好惹。”趕車的車夫籲了一聲,拉緊缰繩。
每一輛公共角牛車都隻會跑特定的路線,途中設立站點,乘客隻要買票,便可以在任意站點自由上落。
在下一站,多了很多人上車,把伊洛裡和斯諾擠到了一旁,伊洛裡護着自己的父親,留心着公共角牛車經過的每個站點。
亨特家跟其他紅血人一樣,喜歡跟同族們聚在一起,有強烈的家族觀念,所以他們從賽裡村來到紐波加城後,也選擇了在城鎮外圍區域的紅血人社區安家。
這裡就像是一個遺落的小人國,道路兩旁全部都是符合紅血人尺寸的房屋與信箱,連花園裡栽種的小樹和鋪砌的碎石路都顯得如此迷你可愛。
艾莎·理查德聽見門鈴聲,忙洗幹淨沾滿面粉的手,去開門。
“哦,伊洛裡!我親愛的孩子,你終于回來了。”艾莎撲到了伊洛裡身上,打量着他的臉,看他是不是瘦了、精神差了。
伊洛裡笑起來,想說些什麼,卻在看見艾莎那雙紅腫、濕潤得好像剛哭過一場的眼睛時愣住了,“媽媽,你的眼睛……”
斯諾的手搭在伊洛裡的肩膀上,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不要問。
不過短短幾個月,小小的婦人原本那頭漂亮又柔順的栗色卷發摻入了不少銀絲。
艾莎招呼伊洛裡進屋,“先把行李放好,去洗個澡去去身上的灰塵,烤鵝和派都已經在烤箱裡烤得差不多,你洗好澡我們家就能開飯了。”
伊洛裡笑道:“好,我可太期待媽媽做的派了,再沒有其他東西能比它們更好吃。”
伊洛裡提着皮箱回房,中途經過索菲娅的房間,他站住了,看着那扇門,挪不開視線。
他試着推開了木門,裡面收拾得很整齊,完成了和未完成的畫作都堆在牆角邊,一切都是伊洛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擺設,卻沒有一個言笑晏晏、精靈活潑的少女走出來,嗔怒着說自己正在構思着一幅絕世好畫,煩人的哥哥别來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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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夕節的前夜晚餐,按慣例,在餐前人們要舉起酒杯,說一段有關對來年的期許與祝福的話。
作為家主的斯諾首先發言,他用勺子敲了敲玻璃杯。
“敬我親愛的妻子艾莎,感謝你今天又為我們烹饪出如此肥嫩多汁的烤鵝、香甜可口的蘋果派、酥脆回甘的胡桃酥,願小精靈吹過你的秀發,在明年以及往後很多很多年你也依舊健康又美麗。”
說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不過傷身體的塑身還是不要了,胖一些也沒什麼不好的。”
艾莎又好氣又好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亂說。”
伊洛裡:“媽媽,你就聽爸爸的吧,他可在意自己的小肚子了,還曾在私下偷偷問過我穿什麼樣的衣裳才能遮掩,才配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