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靠近了伊洛裡。
窗戶外的夕陽入室,在藍血貴族的身後拉長成一道金紅的線,狄法半邊臉隐入黑暗,半邊臉在黯淡的黃昏中,本就高挺得過分的鷹鈎鼻更突出,顯得他既陰戾又冷傲。
伊洛裡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狄法在一個不遠也不近的距離停下腳步,低下頭對伊洛裡說:“我想我們已經聊得足夠久了,現在你該回房間去了,狡黠的飛賊教授。”
他那低沉的聲音就像是直接在伊洛裡的耳膜内響起的,清晰得不可思議。
伊洛裡說不出是為什麼,但有那麼一刻,他控制不住地心跳過速。
從狄法的書房出來,伊洛裡幾乎像是劫後餘生一樣大大地吐出一口氣。
幸好狄法并沒有追問他為什麼要如此在意“呢喃”維托,不然他沒有自信自己能夠在那雙銳利的鷹眸下隐瞞過去。
伊洛裡用力揉了揉麻木的臉,過分緊張後猛地放松,不由得苦笑一聲,“黃金公的仁慈,可真是令人煎熬。”
雖然在晚餐前出現了一些小插曲,但在晚餐時刻,狄法還是跟往常一樣沒有出現在餐廳裡,他太忙了,很多事務需要處理,忙到沒多少時間能夠坐在餐桌旁舒适從容地享用食物,隻吩咐海伍德用托盤把飯菜拿進書房裡。
雖然這樣想不是很好,但确定今晚不用再見到狄法時,伊洛裡依舊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氣,慶幸狄法沒有來。他的心髒不足以在一天内經曆兩次令人喘不過氣的尴尬。
伊洛裡盡量快地把肋排和蔬菜沙拉都吃進肚子裡,回自己的房間,但常言道“冤家路窄”,伊洛裡剛出餐廳門,就迎面遇上端着已經空了的托盤回來的海伍德。
伊洛裡極不自在地讓開了位置,讓海伍德過去,自己則加快腳步想要離開。
“亨特教授。”
伊洛裡不得不停下,假笑道:“哦,您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海伍德站在煤氣燈的陰影下,臉上的褶皺跟老極了的哈巴狗一樣耷拉在一起。
他望着伊洛裡,幽深渾濁的黑色眼睛映不出一絲亮光,陰森又肅然,“雖然老爺今天原諒了你的不當行為,但我仍會一直注意着你。希望你不要再試圖在這座城堡裡做出任何一些出格的舉動。”
他仿佛在說着:你最好祈禱能夠不再被我抓到一次,否則下場是你想象不到的可怕。
伊洛裡僵硬地扯出一個笑,回應:“那是自然,我也并沒有什麼特别的事情要做。”
一直到回到房間,伊洛裡還心驚膽跳,仿佛那老人仍站在走廊深處注視着他。
伊洛裡幾乎是迫不及待換下衣服去浴室洗澡。
今天短短一天發生了太多事,先是在跟馬克·菲利普在格鬥室練習劍技,而後又是在書房被狄法诘問,現在的他已經身心俱疲。
在水聲中,伊洛裡回想了一遍今天跟狄法的對話内容,他希望自己沒有講錯話。
直到浴缸裡的水都徹底涼下來,伊洛裡才擦幹淨身體出來。
脫下來的外套就放在沙發上,他正想把它挂進衣櫥裡等明天再拿出來穿,卻不期然地聞見了上面出現了一股尼古丁特有的焦味。
伊洛裡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氣味來源于狄法在書房點燃的煙絲。
許是那煙味實在太苦,絲絲縷縷飄散,不知不覺中填塞整個空間,以至于連伊洛裡身上的衣服都沾滿了狄法的氣味,濃烈且悠長,直到現在仍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