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遲夏很久都沒有說話。
“……抱歉。”最後,她輕聲說。
“沒關系,”林俞搖頭,“它同樣是一份饋贈。”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缺陷,林俞對外界的變化格外敏銳,他幾乎不會忽略哪怕是最微小的細節,對人類情感也有着近乎恐怖的判斷能力。
所以,他格外擅長恐怖和懸疑小說。
“那你對情感的洞察力……”盛遲夏喃喃道。
“你可以認為這是一種歸納總結,”林俞解釋道,“情感會在人們的動作神情上有所表現,看得多了,自然也就能歸納出來。”
“但這不是現在的重點,”林俞輕描淡寫地略過這個話題,“我們需要先想辦法從這裡出去。”
“也是,”盛遲夏重新打起了精神,“剛才我出去看了看,發現了其他被卷進來的人。”
“明時和燕如琉,”盛遲夏聽上去有些無奈,“她們也被卷進來了。”
“有點倒黴。”林俞評價道。
這兩人似乎經常被異種盯上,從學校到海洋館到酒店,一次都沒有錯過。
隻能說确實是缺少了點運氣。
但當事人似乎不這麼認為。
“其實也不能這麼說,”餐桌旁,頭發亂糟糟的明時試圖反駁,“情況還不算太糟。”
今天的晚飯是土豆泥加意面,還有一份小塊的烤雞,明時坐在盛遲夏身旁,努力将布滿灰塵的紅發紮成一束。
“也許吧,”一旁的燕如琉咽下一口西蘭花,“如果你不介意被當成野狼驅趕的話。”
在她們剛進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明時突然沒能保持住人類的模樣,恢複了芬裡爾狼的原型。
燕如琉還沒有反應過來,前台的年輕姑娘就已經跳了出來,握着獵槍驅趕明時。
明時在旅館裡東躲西藏好一會兒,才終于變回人型,擺脫了被當成野狼射殺的危險。
林俞還在戳他的意面,他這會兒狀态不佳,比平常要更沉默一點,隻有偶爾提到他時才會回複幾句。
“林俞,”盛遲夏扭頭,“你對我們被拉進來的原因有想法嗎?”
“有一點,”林俞緩慢地眨眨眼,回答道,“對方似乎把我們當成了食物。”
盛遲夏一怔:“你就這麼肯定?”
林俞點頭:“我能感覺到。”
“除了部分被牽連進來的無辜者,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被異種大面積寄生過,或者是異種與人類的的混血。”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林俞都曾疑惑,自己為什麼感知不到樓殊的情緒變化。
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因為對方是異種,他的情緒和人類的有很大差異。
異種是歸納法涉及不到的變量,林俞學會了用這個标準來判斷對方是人還是異種。
“異種之間會相互吞噬,”頓了頓,林俞補充道,“它們很少成為朋友。”
盛遲夏的表情變得不太好看:“還有别的證據嗎?”
她對林俞還算有一點了解,所以她知道,林俞不會僅僅憑這一個條件就做出猜想。
“還有前台的那位小姐,”林俞垂眸看着叉子上的土豆塊,說,“她的牙齒很鋒利,還有驅趕野狼的習慣,承擔的應該是‘牧羊犬’的職能。”
按道理來說,那位年輕姑娘早就見過各種各樣的的混血種,不會對變成狼的明時産生太大敵意。
除非“狼”這一生物有着被驅逐的理由。
“而牧羊犬保護的,自然就是被圈養的羊群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盛遲夏煩躁地抓了把頭發,“不過你說得有道理。”
“走一步看一步吧,”燕如琉倒是一直保持着鎮定,她吃了一口烤雞,繼續說,“現在看來也沒什麼好辦……”
她的話沒能說完。
燈突然熄滅了。
黑暗籠罩了衆人,隻有窗戶透着一點光亮,呼嘯的寒風卷着暴雪,帶來幾點冰冷的光。
林俞夜視能力一般,在這種情況下,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聽到衆人驚慌下發出的聲響。
似乎有人打碎了盤子,林俞聽到了陶瓷與地面碰撞發出的聲響;不遠處有小孩子在哭,聲音有些刺耳,讓每個人的神經都為之緊繃。
幾分鐘後,所有的聲音都停下了。
“我去看看,”盛遲夏深吸一口氣,準備站起身,“你們就在這裡,不要害怕。”
夜視是異種管理局的訓練項目之一,盛遲夏可以将事物看個大概,不至于太過被動。
她還沒有動作,林俞一把抓住了她放在桌下的手腕。
“有東西來了。”林俞輕聲說。
他說完話之後沒幾秒,餐廳裡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林俞看不到,但可以大概想象出那是一番什麼樣的場景。
是某種體型巨大的節肢動物,尖細的足部在地上快速移動,會在地闆上鑿出無數小洞,而不久後,被孵化出的幼體就會從這些小洞裡爬出來。
那東西似乎看了林俞一眼。
不過很快,對方便移開視線,朝着稍遠處爬去。
幾秒後,空氣中飄來血腥味。
衆人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下一刻,燈光重新亮起。
那個原本坐在角落處的中年男人倒在地上,襯衫被從胸口湧出的鮮血染紅。
盛遲夏單手撐桌,直接翻過去,單膝跪在屍體旁。
“一擊斃命,”盛遲夏說,“心髒不見了。”
林俞站在她的身旁,從口袋裡找出一個本子,将盛遲夏說的話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