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
血,大片的血湧入眼前。
起初是破碎的花瓣,在涓涓水流的引導下進入身體,情脈很快吸收,如燒灼般燙得吓人。柳辰溯從池内靠在冰寒的石頭邊,軟軟趴在上面,消解着過高的體溫。
被送來的小男孩似乎不怎麼清楚要面對什麼,脆聲聲開口道:“柳二公子,我是幽州敏縣派來祈水的。”
柳辰溯淡淡道:“祈雨,那叫祈雨。”
小男孩看向他略微奇異又泛出血液的身上,甚至豔羨道:“好,祈雨!我聽了長公子跟我說的了,二公子你能求的動神君,我們也都可以幫忙。這禁地我還是第一次來!池水都是紅色的呢,真稀奇!”
柳辰溯現在還不太餓,有閑心陪他聊天,“嗯,僞君子。柳珏怎麼騙你的?”
小男孩一怔,堅定地搖搖頭,“不是騙,我都知道了。現在不下雨,是水神被火神欺負了,我們要過來加強信仰,這樣就能打過了。”
……虧他能想得出來,火神和水神可都是酒神的老下屬了,也不至于鬧成這樣。
沒意思。柳辰溯掀了掀眼皮,“你有情脈,以後是能修仙的好料子,過來吧。”
小男孩面上有些紅,不好意思地靠近過去,瘦弱而稚嫩的脖頸内血液滾動,低頭羞澀道:“我會努力的——”
柳辰溯掐住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提起來,貼近他耳廓道:“不必了。”
他懶懶地從石頭後面爬出,健壯的手臂微微用力,小男孩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蹬着腿,不過片刻,已經臨近死亡。
柳辰溯的指尖往下一探,鼓動而蓬勃的情脈正在跳動,他舔了舔唇角,将細長的指甲探進裡面,連帶着整個骨髓與血漿拔出。
斷裂的頭顱搖搖欲墜,他幹脆将頭顱拔下,扔到池水深處。
水面上的花瓣被忽然驚擾,濺飛幾滴水漬後緩緩落下。情花包着下沉的頭顱,冥冥中送了幾分靈力。
小男孩借靈氣睜開眼,想用手遊上去,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四肢和身體了。
而水面深處,數千個尚待腐化的蛇蛋與剛孵化的幼蛇閃着幽綠的眼睛,看着他噴發出來的血液,吐了吐鮮紅的蛇信子,飛快湧上來。
頭顱很快被蛇瓜分,空蕩蕩的骨頭殼子包住蛇蛋,又孵出了新的血肉。
柳辰溯飽餐一頓,又爬回池面内泡着。他剛吞完情脈,身上還有些攪動不安的靈力,亂竄在他腦海内,讓人暴躁而煩悶。
他沒什麼精神的垂下眼,聽見遙遠一聲裝腔作勢的步伐,動了動指尖,兩條靈蟒迅速爬出。
柳珏一身衣衫都被淋濕了,嘴角一抽,勉強笑道:“阿弟,你見我就喚蛇做什麼?我有事跟你說。”
柳辰溯縮在水裡,吐着泡泡玩,“哦。”
柳珏沉吟片刻,先道:“陛下猜的不錯,那雲逍身上果然附着龍神的一魂,如今正好頂替了我們柳家的罪行,已經關進牢裡了。他的徒弟,本來說好是要送到沈家的,卻不知為什麼跑走了。”
柳辰溯聽見遊時宴的名字,終于有了幾分精神,用遊時宴原話道:“因為姓沈的他裝模作樣。”
柳珏倒挺喜歡沈朝淮的,“這倒不是一回事,你給遊時宴東西了吧?是你想引他過來。”
柳辰溯剛剛在發呆,“你喜歡裝腔作勢。”
……我在說話。柳珏很想翻臉,無奈現在他倆屬實綁在一條繩子上,柳辰溯要靠他騙人來活,他要靠柳辰溯成神才好回禀族人。
當然也好……趁機取代一下這位弟弟了。他壓下心思,試探道:“我想問的是,既然你都把人騙過來了,就不想趁機做什麼嗎?”
柳辰溯從水中爬起來,幽深的瞳孔泛出威脅的神采,“他什麼都不知道,殺人滅口,有什麼用?”
“殺人滅口,自然是為了以絕後患,”柳珏循循善誘,“你把他扔到外面,他一定會為了他那個師父找上門,真讓他找到證據,到時候就麻煩了。”
柳辰溯輕笑一聲,“到時候再說了,現在我不願意殺他。”
柳珏眉心一跳,準備私下動作動手除掉遊時宴,面上道:“那當然是聽你的了。好在成神儀式不用多久,阿弟盡管等着,人來了你自己處理,隻要不鬧出太大動靜,我都會給你收場。”
柳辰溯已經閉上眼在岸邊睡着了,柳珏見狀,将情花放在他的頸間,花瓣破損消融後,一點點青亮色的鱗片逐漸顯現。
速度很快——再過幾天,斷了藥就能動手,讓自己頂替了。
他笑眯眯地扭開神像的一角,從水道往上走回去了。而柳辰溯在他身後,百無聊賴般睜開眼睛,吐息道:“沒意思。”
三日後,遊時宴所見,便已經是一個血色的巨蟒了。
這巨蟒足有十人高,蛇身粗壯有力,鱗片不像外面的蟒蛇一樣是透明狀,而是如彼岸花般赤紅而鮮豔的色澤,頗為漂亮。偏偏嘴邊還蔓延着血腥的食人痕迹,瘆人又古怪。唯一的缺點就是看起來就懶,直起身子後,慢悠悠地爬過來。
遊時宴深覺這輩子完蛋了,往空地四周看去,琢磨道:這遺言寫在哪裡,才能被皇室發現,放走師父呢?
旁邊都是水漆成流動的牆壁,雖然觸手是牆壁的質感,可是根本不可能刻字。最頂上倒是有一個水神雕像,一身二頭的蟒蛇,可他還沒那個膽子,敢在水神頭上寫字。
想罷,遊時宴決定給自己一個好死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直挺挺地躺下了。
他這一躺,原本就眯着眼睛的巨蟒看不清楚了,直接從他身上滑過,粘膩而陰濕的冷感讓遊時宴忍不住打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