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不甘。
他挪動步子就要離開,下一刻,頭頂傳來細微聲響。他仰起頭,望見一道身影。
姜南蘊才剛結束錄制,回房間時被這悶熱的環境所中傷,趕緊開了窗才好受一些。
之後她去洗澡,那時便聽到一些動靜,很像之前碰到的那隻狐狸狗的叫聲。以為是它散步到了這兒,她也就沒在意。等她從廁所出來,又聽到幾聲,才發覺像是在她窗樓下叫的。
姜南蘊探出腦袋,結果狗沒見到,倒是見到了一隻被淋濕的少年。
“下來。”他做口型。
“幹什麼?”她也跟着做口型。
他像是被問住,張了張口,又什麼也沒說。很快,他想到什麼,從兜裡掏啊掏,摸出兩根香腸,朝她比劃兩下。
“喂狗......去嗎?”
姜南蘊:“......”
她有理由懷疑,但凡她說不去,他就會繼續......汪汪汪......
怕他真把其他人吵醒,尤其隔壁住的還是溫千穎,姜南蘊最終下了樓。
雨後的泥土夾雜着青草香,邊泛出腥氣。沿路屋檐瓦礫滴落的雨珠,砸進不知道是哪家的水缸裡,發出叮叮咚咚的清響。
姜南蘊手指搓了搓還濕哒哒的發尾,沒話找話:“你怎麼還會學狗叫?”
“聽多了。”沈随說。
姜南蘊笑一下,腦筋一轉,說:“所以這麼晚,你來找阿姨做什麼?”
“......”
她認真以“阿姨”自稱,沈随卻不自在了,微微側了下臉,說:“就是喂狗。”
姜南蘊不說話了。
沈随卻問:“你不問我,是喂哪條狗嗎?”
姜南蘊好笑道:“總不能是白天那些狗吧。”
沈随說:“為什麼不可能?”
然而确實不是,是姜南蘊來回山村當天就碰見過的狐狸狗。
狐狸狗有名字,叫白白,方言聽起來有些像“擺擺”。
白白不是沈随養的,它之前的主人是位老鳏夫。老鳏夫年前生病走了,村裡又多的是野狗,白白沒人養,它自己也不願意離開那間老屋。沈随想起它時,就會過來喂喂食。
路很近,沒幾分鐘就到了。
姜南蘊接過他遞來的香腸,撕開包裝,白白聞見味兒,原本睡着也睜開了眼睛。
她蹲下去,它兩三下便把香腸給吃完了。
重新站起身,她拍一拍手,看向眼前的少年,調子微揚:“這喂也喂完了,那,我就先撤了?”
沈随抿一下唇,明顯不想讓她就這麼走了。
姜南蘊本也就是試探一下,見他如此,後退半步,與他眉言齊平,打量着:“還不說嗎?找我到底是做什麼。”
沈随怔愣半秒,擡眼的刹那,不經意撞進了黑夜中她那雙明亮眼眸,呼吸蓦地急促起來。一秒、兩秒,卻是很輕地問:“那件外套,你為什麼不披。”
話脫口的瞬間,他頭猛然低垂下去。劉海投下的陰影蓋住他的大半表情,叫姜南蘊看不清了。
她還未反應過來,沈随重新說:“他們......”他又換一個說法,“那幾個......”
姜南蘊這次聽清了:“你說那幾個被狗追的高中生?”
沈随擡起頭,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
姜南蘊自己理解了一下,不确定道:“你想問我,有沒有聽見他們說的那些話嗎?”
村子裡的夜晚很安靜,連蟬鳴都靜。有人從老遠的另一條路走過,踩在積了雨的水泥地上,踢踢踏踏的。
沈随沒否認,她就當她猜對了。
“如果你願意告訴我原因的話。”姜南蘊端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溫和開口。
平行而論,她沒必要大晚上的,在這兒聽一個隻與她有過幾次交集的小孩去表達他的心情。
但,就像他願意在她冷的時候借外套給她,她也願意,在他有所困擾時,當一個傾聽者。
巷角的路燈将少年的膚色照白了幾個度,甚至是蒼白。沈随看到女人平和的視線,頭微微側下一點,擺出一副安靜傾聽的姿勢,忽然有些想笑。
他知道她誤會了。
他需要的,不是一個傾聽者。
沒人能隻是因為傾聽就真正感同身受,有的隻是憐憫罷了。這樣無實質,飄忽的東西,他向來是嗤之以鼻的。
沈随于是說:“你就不想,那些狗都是我放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