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的時候,沒避着盧皙的父母。
盧皙的父母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很差。
梁許程說這種輕佻調情的話,都對他們兩個長輩,不躲不避。
可見他們盧家,是真到了求着人幫忙的地步了。
被用“乖”形容,盧皙也感覺很不适。
她從來不覺得,“乖”是個好詞。
那是上位者,對下位者,提出了各種要求,得到了滿足的時候,才會發出的贊賞。
她從小到大,很少有人敢評價她“乖”的。
而現在,這個詞,卻被用在了她身上。
她隻能無力地承認:自己現在的身份地位,是真的墜落了。
既然盧皙已經決定了,要和梁許程同居,
盧父盧母也就戀戀不舍地把女兒送走。
他們本以為,自己還能陪伴女兒久一點的。
至少,在婚禮之前,還可以短暫地相處一段時間吧?
誰知道,梁許程居然會這麼着急呢?
但是,梁許程這麼急着同居,至少意味着,他還是喜歡着他們的女兒的,
應該不會輕易離婚、厭棄她吧?
盧父盧母在心裡,給自己安慰的時候,
盧皙心裡卻惴惴不安。
她感覺,自己的小腿,在微微地打顫。
明明這個男人,才和自己剛見面,為什麼就對自己那麼感興趣?
難道他們之間,真有什麼前緣,是她早已忘卻了的?
可是,她真的沒有記憶啊。
仔細想想,她也沒得過失憶。
還是說,這是男人都會有的共性?
她還沒來得及多想,就不舍地和父母告了别,
跟過去,獨立自主的大小姐的美好生活告了别,
被梁許程一路帶着,到地下停車場拿車。
停車場空曠黑暗。
這個酒店的停車場,或許是通風設備特别好,
空氣中,沒有一般停車場會有的濃重黴味。
一輛輛豪車,整齊地停放在停車線内。
盧皙放眼望去,心裡感慨良多:
她曾經,也是這裡的車主之一,
像和錢有仇一樣,恣意地,把鈔票揮霍浪費,
除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之外,就再沒有煩惱。
現在,自己竟然也開始羨慕這裡的車主了。
隻是,或許什麼時候,他們也會像自己一樣,從高處墜落吧?
盧家的問題,出現得太過突然。
盧皙幾乎是一下子,就從空中,跌落到了地上。
她不得不承認一個,自己以前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一切輝煌,都會像大樓一樣,頃刻倒塌。
這時候,她突然擡眼,看了一眼梁許程的背:
那他呢?
這個救盧家于水火的男人,也有一天,會陷入難以解決的困境之中嗎?
看着他現在意氣風發,筆挺的脊背,
盧皙很難想象,他會像自己一樣狼狽。
從盧皙父母面前離開後,梁許程給人的感覺,就變了。
他看上去,深藏不露,平靜的外表下,好像有一肚子壞水。
“怎麼突然不走了?”梁許程回過頭,看向盧皙。
剛見面時,盧皙還覺得,對方的氣質,是春風化雨一般的溫柔,
現在,她看着對方,就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了一樣,
陰濕瘆人。
對方的眼神,好像蟒蛇,一圈一圈,将自己絞緊、扼殺……
奇怪恐怖的想象一閃而過,
梁許程已經走到了跟前。
他的大手,将盧皙的整隻手,完全包裹進去。
他漫不經心,又别有深意的低聲耳語:“手那麼小啊……”
不管自己是理解,還是誤解,
盧皙對梁許程要說的一切話,都有種擡杠的沖動:
“手小怎麼了?”
“不怎麼幹活的人,手都比較小。”梁許程煞有介事地,向盧皙科普道,
“到我家以後,你可以多鍛煉一下。”
……
鍛煉?哪種鍛煉?
奇奇怪怪的話。
盧皙也不知道,該怎麼回,
就不說話了。
她嘗試着,把自己的手,從梁許程掌心裡抽出來。
但她使了下力,梁許程的手掌,卻巋然不動。
這一抽,她才發現:
梁許程的手心,觸感粗糙堅硬,有厚厚的繭子,
磨在她嬌嫩的手背皮膚上,很不舒服。
盧皙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梁許程注意到盧皙的動作,低下頭,露出一個親和力滿分的笑容。
那表情,比業績最好的牙醫還要和藹可親。
隻是,就連吸着鼻涕的小孩都知道,
牙醫揚起天使般的微笑,手上拿着的,卻是比十大酷刑還可怕的電鑽、鋸子。
“怕什麼?”
“我沒怕。”盧皙梗着脖子,嘴硬道。
“隻是,你的手太冷了。”盧皙頭腦混亂,信口胡謅。
手一向熱得像火爐,大夏天碰到别人,總能燙得人一叫喚的梁許程:……
梁許程帶着盧皙,找到了他的車。
銀色,長型。
流暢的曲線,像一條在黑暗的海浪中,優雅穿梭的鲨魚。
站在陌生的車前,盧皙有些别扭。
自己怎麼就上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車?
往常,她并不會因為上的是不熟的男人的車,就感覺不舒服。
現在,她會有這種感覺,隻能歸結于梁許程的問題。
梁許程自己坐進了駕駛座,沒管盧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