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室的頂燈乍然亮起。

裴時禮坐在詢問室外，透過玻璃能很清楚地看到裡面的場景。

審問的人是張秀山。

他長的很秀氣，笑起來有一對酒窩，聲音清冷好聽，眉眼彎彎，氣質溫潤柔和。他身姿挺拔，脖頸處有一道很小的傷疤，手指均勻細長，腰間挎着手槍。

“為什麼賣孩子？”張秀山問。

“……因為沒錢，換了好幾個星球生活，可那群讨債的怎麼都能找到，沒地方住。”出聲的是裴治，“死東西一分錢都不孝敬老子……”

裴時禮摘下耳麥，揉了揉太陽穴，不想再聽。

傅熹年湊到裴時禮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裴時禮本人比在全息遊戲裡看到的還好看，不過真的不太像裴治，和時樂有八分像。

不過他父母也太不做人了……

都比不上一個副本的污染源。

“我沒事。”裴時禮垂眸，“先出去一下。”

傅熹年胳膊上纏着繃帶，朝裴時禮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垃圾星的人沒幾個幹淨的，排着長隊等在審訊室，見裴時禮出來，個個欲言又止。直到裴時禮離開，都沒人憋出一句完整的話。

裴時禮随便找了塊石頭坐在上面。

把人帶回帝都星用了整整一天時間，現在已經日落，血紅色撕扯着大半片天際。

他就這樣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突然被擠了擠。

側眸瞧去，什麼都沒有。

“池霧。”裴時禮喚了一聲，嗓子有些啞，他沒用疑問句，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肯定。

“是我。”

首席執行官坐在小石頭上有些擠，于是便輕輕往裴時禮那邊靠了一下。

夕陽西下，少年的身影被拉的很長，橘黃色的黃昏透過靈魂，在地面勾勒出一大一小兩個影子。

紛亂的思緒突然靜了下來，周遭褪去顔色，裴時禮隻能感覺到身側似有若無的呼吸聲。

“裴時禮。”隔了幾秒，池霧喚道。

“嗯？”

池霧看向裴時禮，瑰紅色眸子映着夕陽，輕哼起小調，曲子柔和，意外的令人靜心。

裴時禮彎了彎手指，下意識側眸，他們于金霞中對視。

池霧有一把好嗓子，說話好聽，唱歌也好聽，裴時禮很喜歡，聽着聽着，裴時禮又感覺曲調有些熟悉。

在黴菌窪地的時候，池霧哼的好像也是這首曲子。

一曲終了，身側陡然一輕。

裴時禮下意識伸手觸摸，卻摸了個空。

但那曲調，卻如同今日的夕陽，被海嘯般的心跳聲吞沒，隻餘下絲絲餘溫。

……

傅熹年找到裴時禮的時候，裴時禮正托腮看着落日，嘴裡哼着不成型的小調，黑眸柔的像水。

“裴時禮。”傅熹年喚了一聲，裴時禮給他讓開了半個位置，傅熹年挪着屁股坐了上去。

“以後打算怎麼過？”傅熹年問。

“和以前一樣吧。”

“那你父母如果被剝奪撫養權，你有想選的監護人嗎？”

裴時禮沉默了，其實他自己一個人更好，但他年紀太小，好像不行。

“要不考慮考慮我家？”

見裴時禮沒說話，傅熹年一個撲棱站起身來，纏着繃帶的手指了指自己：“你就住我旁邊，我們可以一起下副本，一起打比賽，一起上學！”

“沒事，如果你介意的話，隻是挂個名也行。”

“等你成年那天，自動解除就好。”

傅熹年扭捏：“好不好嘛，我是真的喜歡你。”

裴時禮黑眸微動，側眸看向活蹦亂跳的傅熹年：“傷好了？”

傅熹年後知後覺“嘶”了一聲：“诶呦，疼死了，你要是同意我就不疼了。”

他捂着被酸雨灼傷的臉和胳膊，紅眸悄悄觀察裴時禮的表情。

傅熹年有些心虛，他其實不知道裴時禮會不會同意，雖然他自問和裴時禮關系還算近，但能感受得到裴時禮身上那種疏遠感。

隔了些時間，裴時禮突然輕笑了一聲，他彎眸看向傅熹年：“那我叫你哥？”

傅熹年頓了一下，紅眸陡然亮起：“你同意了？！ ”

“沒事，你叫我大名就行！”

“我的意思是，你想叫什麼都行！”

“叫我傅熹年，熹年，年年，都可以，我當你弟弟也行。”傅熹年傻笑兩下，下意識想拉上裴時禮的手，臨時轉彎抓上衣袖裴時禮的衣袖，“走走走，我們快回去，天涼了，穿這麼點在外面不冷啊。”

裴時禮鼻尖突然一酸，黑眸盈着淺淺淚光，心髒酥酥軟軟，像被什麼東西捏了一下。

＊

由于突然意外，《變形計·交換人生》本準備暫停直播，卻意外發現在線人數飙升。

克洛林和将軍府這邊商讨了一下，将直播轉為了後期剪輯。

舟車勞頓，将軍府房間足夠多，但傅熹年非要讓裴時禮住他的卧室，一個人跑去住客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