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水鬼也不是吃素的,在他拿起帕子時就知道他要動真格了,于是也一同大材小用,又在這狹小卧室内鬥起法來。
劉管事領着一幹端着熱水熱菜熱姜湯的下人們推開門時,恰好就見到這二位折騰的場面,這裡畢竟是季修的寝居,他熟悉得多,更是有場地優勢,沒幾圈就将水鬼逼至角落,正打算就地正法。
劉管事覺得自己還是老了,不懂年輕人之間的互動,他稍微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指揮下人們将各樣東西都一一放好,然後就像什麼都沒有看見一樣又一一退去。
一時玩性大發竟然胡鬧了這麼久,季修也不逗他了,他坐回桌前,也不管陳放到底換不換幹衣服,反正不舒服的也不是他,隻是還是心軟了一會兒,同他道:“你喜歡穿着濕衣服就穿,反正會着涼的也不是我,熱水姜湯都在這,你愛用不用。”
陳放那早已被駭到九霄雲外的心神總算是回到了正軌,意識到季修剛才隻是想讓他換一身幹淨衣裳,是他心虛胡思亂想。
反正因為那蠱毒他也要季修愛上他,如今他先愛上季修也并不沖突,兩情相悅不是更好嗎?總比插足進另一個人強吧?想通這一點,陳放豁然開朗,頓時覺得剛才真是大驚小怪,季莊主長得又好看,武功還不錯,名下的淩霄山莊更是财大氣粗,除了脾氣怪了點哪裡都很優秀,愛上他真是太正常了。
他默默走到了浴桶邊,剛才季修似乎是說了熱水也随他用,他便也不客氣了,先主人一步洗個熱水澡了。
折騰這麼久早就餓了,季修坐在桌旁自顧自地吃了起來,雖然是背對着他,但聽水聲就知道他還真不客氣了,算了,話也是他先說的。
陳放也沒怎麼專心洗澡,他時不時就要看一眼季修,自打豁然開朗自己是斷袖,就是想要季修看着自己之後,他不禁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季修又如何看他?小時候沒讀多少書算半個文盲,後來的他涉獵頗深,對于這斷袖分桃也略有耳聞,愛情之所以區分于友情,就在于是否對他人有非分之想,對他人身體有窺伺之欲,他暫時驗證不了自己,隻好驗證起了季修,自己就這麼赤裸裸地坐在這裡,他難道不想看一眼嗎?
可惜無論他如何自我欣賞,時不時看一眼季修的背影,季莊主還真就穩如泰山,絲毫沒有要看一眼的意思。
看來也是他一廂情願了,陳放有些失落。他一邊劃着水,想了想還是正面回答一下季修的問題。
他先是也抛出了個問題:“不知道莊主還記不記得方運聰。”
季修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誰?”
于是他再多說了幾句:“自稱是青山派掌門關門弟子,青山劍的傳承人。”
季修還是想不起來:“我認識?”
果然,季莊主是不會記得手下敗将的。陳放對此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他有些無奈道:“他一共向你發起過七次挑戰,七次落敗,他說他不認為淩霄劍術天下第一。”
無論哪個名頭季修都覺得沒有讓自己記住的必要,他依然敷衍答道:“這種人我遇得多了。”
季長風的名聲比他響亮,而他頂着淩霄莊主的名頭,自然是有數不勝數的人想要瞧瞧他是不是真的能接住這個名頭,季修對這些人沒什麼多餘的看法,也根本沒看法。
鋪墊至此,也該說起自己的答案了。陳放長舒了口氣,将他好不容易抽絲剝繭從複雜情緒之中梳理出的理由用簡單的一句話概括:“你從來記不住他們的名字,也從來不在乎他們,所以我會想,要如何才能讓你記住我。”
季修停頓了一下,似乎是現在才發覺他是在回答自己剛才的問題,就那麼不願意輸給自己嗎?
“想我陳放也算三生有幸,作為半個流浪漢也能結識莊主這般天之驕子,自此踏入武林,不複庸碌人生。可惜莊主畢竟是天縱奇才,我日夜鑽研緊趕慢趕才算能與你比肩。勝,我不奢望,但敗,我絕不接受,因為我知道你從來不會記住敗者的姓名。”
也是如此,唯獨面對季修時,比起他愈發珍重的性命和餘生,他更在乎對方的眼中有沒有自己。
“我并不是故意想給莊主添堵......”
他剩下的話沒能說出口,因為他擡眼一看,桌前已經沒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