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歡長得好,嘴又甜,從小就讨人喜歡,快速地融入了這個宿舍,甚至因為顔媽媽那一聲寶兒,讓他還莫名多了個綽号“幺寶”。
起初是趙言敬逗他,學着顔媽媽喊他寶,後來說他在寝室又是老幺,按這個排位,他以後就是幺寶,吳争覺得有趣,也跟着一起喊,顔歡在反對無效之後就這麼莫名其妙地适應了。
“感覺他和我們不是一路人。”吳争和趙言敬領着顔歡往外走:“他跟我們一個專業,大課一起上,但兩年了,連朋友都沒見他交過,之前一直住校外,也不知道都大三了為什麼突然要搬回來住宿舍,搬回來吧,又不常住,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嘛,他雖然冷了點兒,但也沒冒犯到我們,大家和諧相處就行。”
這天下了課回宿舍,吳争和趙言敬還沒回來,顔歡今天起早又上了一上午的課,這會兒吃完飯也困了,直接就爬上床去睡了個午覺,睡的迷迷糊糊地被尿憋醒了,寝室裡安安靜靜的,他們應該還沒回來,于是便半眯着眼睛就往下爬,想去上側所。
他腳好得差不多了,但平時還是要注意,多數力氣都隻用在另一隻腳上,小心點兒爬上爬下倒是可以,隻是今兒爬到一半時往下一看,卻發現下面有個不熟悉的人影,半睡半醒間一下子驚着了,傷腳踩在梯子上的時候忘了收力,陡然間一陣疼痛就傳來,讓他下意識地縮腳,另隻腳也沒踩實,整個人一下子就失去了支撐點,直接往下滑去。
“啊——”
顔歡抓着扶攔的手用了力,人沒摔下去,但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好像有了着力點。
他緩緩低下頭,正對上了擡頭的人的眼睛。
漆黑,像最深的海,夜裡沒有星星的天空。
正愣神之際,一聲平緩地,沒有任何尴尬,甚至沒有情緒的聲音響起:“上去,還是下來。”
他的腰被人抓住,雙手穩穩地掐着,手指緊挨的地方,連手指的溫度都分外明顯,他連忙繃起了腰使力:“上,不對,下來,我要下來。”
等他慌張地爬下了床,扶他的人卻像是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轉身坐到了他對床的那張五位數的椅子上。
他是……陸笙嗎?
顔歡不由地仔細打量起他來,白襯衫,黑褲子,脊背挺直,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卻格外不一樣,這個角度隻能看到側臉,高眉骨下是深凹的眼眶,高挺的鼻峰,下颌線條利落帶着鋒利,光一個側臉看上去就好看的像是混血兒,他動也沒動一下,斂着眉眼看着眼前的筆忘本電腦上的報表,整個人有一種與這個環境格格不入的疏離與冷漠。
可能是他的目光過于直白,沒有掩飾地看了半天,他終于眼睑一動,微微側臉朝他看過來,皮膚過白,襯得眼珠越發漆黑,那種沒有雜質的黑,配着有些狹長的眼形,更顯鋒利而沉冷,給人極重的壓迫感。
“我靠,你看見沒,今天坐我前面那個女生,好漂亮啊。”
“大一的,學妹,讓幺寶去給你打聽打聽……嗯?幺寶,你們這是……在幹嘛。”
吳争想起來這還是顔歡第一次見到陸笙,還不認識,于是主動介紹道:“這是顔歡,一個星期前剛搬進來的,這是陸笙,我們宿舍的老大,你也叫哥就行。”
顔歡本來就對陸笙充滿了好奇,剛才人家救了他,又被他的長相驚豔了一下,本來想打招呼的,但陸笙看過來的時候眼神太冷漠,讓他有點兒卡殼,吳争這一開口,他給回過神來了,也查覺到自己剛看人的眼神好像有點兒太直接,抱着補救的心态熱情地開口要和最後這位哥哥打招呼。
腦子裡殘留着剛才吳争介紹的排位,嘴已經比腦子快地出了口:“你好,老大哥。”
這三個字一出來,寝室瞬間陷入一陣詭異寂靜中,但是很快地,兩聲短促的笑聲憋不住地先後響了起來。
連一向對所有事情都冷淡到不入眼的陸笙都對這個稱呼皺起了眉,本來冷漠的眼裡都出現了一絲疑惑的神色。
那天,牆壁很白,地闆很幹淨,但是都沒有他的臉丢的幹淨。
但是陸笙的表情卻是難得地生動,疑惑,又有點茫然和不可置信。
就像是一尊精美的蠟像生動了起來,像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