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訝然擡首,什麼?
他?
侍疾?
給長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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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事驚訝的不僅是當事人,還有提出“不絕主歡”這個主意的韓美人。她本想做個調停姊弟争端的先為善者,未曾想弄巧成拙反倒成了“始作俑者”。
胡亥得意洋洋地看着她,“宜君覺得這個禮物能赢得王姊的歡心嗎?”
他心中十分清楚,嬴略是想以‘口不能言’為由和他讨價還價。那麼他就大度一點,再多送一個能讨她歡心的人。
韓美人從驚訝中回過神來,“陛下,這……是否有些不妥?”
胡亥故作不解,“不是宜君提議要給生病的王姊送些禮物來哄她開心嗎?”
韓美人試探道,“陛下若真覺得公主心悅蒙恬,為何不直接給他們二人賜婚呢?”
胡亥像上次一樣勾了勾她的下巴,“朕不是告訴過你,朕希望長安公主能永遠留在中做朕的王姊,又怎麼會給她賜婚呢?”
“可……”
韓美人沒說出口的是,長安公主和蒙恬男未婚女未嫁,這種沒名沒份的“撮合”更像是一種羞辱,将曾為重臣的蒙恬當作一名男寵送給尚未有歸的長安公主,不管兩個人的意願如何,此舉同時羞辱了兩個人的名聲。
胡亥嗤笑了一聲,不屑道,“再說了,自古公主出降,不是匹配諸侯便是下嫁将相,蒙恬如今隻是一介庶人,他有什麼資格尚朕的王姊?朕能給他近身侍奉天子女兄的機會,已經算是擡舉他了。”
得益于長安園之行,讓他知悉蒙恬還有一個斷絕仕途又入贅商戶的庶兄。他在半夢半醒之間忽然靈感乍現,既然蒙氏已經出了一個被人輕視的贅婿,何妨再出一個更被人輕視的男寵呢?
可想而知,即便蒙恬日後能在秦廷起複,這種曾為婦人入幕之賓的經曆也會被同僚不恥和诟病,從而成為一個隻能忠心于他這個二世皇帝的“孤臣”;至于他驕傲的王姊長安公主,有了未嫁而與男寵“同居”的名聲,日後還能覓得什麼樣的佳婿?隻能成為一個不得不仰賴他這個皇帝弟弟的孤家寡人罷了。
看似一個奇葩的想法,既滿足了王姊讨價還價的心願,又同時拿捏了王姊和蒙恬兩塊難啃的硬骨頭,何樂而不為呢?
胡亥笑得惡劣,回頭又瞥向侍奉在側的韓美人,想起棠華宮變後老師趙高在他面前禀報的那些“隐情”,中谒者令韓談能夠不懼趙高的威勢替茅焦和蒙恬通禀,是否也有她的手筆?
“話說回來,宜君從前從與王姊交情并不深厚,為何要屢屢替她說話?”
面對胡亥這個二世皇帝的質疑,韓美人面上并無閃躲或惶恐之意,反而神色如常道,“誠如陛下所言,妾與公主交情不深。可陛下卻是妾的君王和丈夫,所以妾之所言不是替公主說話,而是替陛下考慮。”
胡亥忽然又哈哈一笑,“朕看宜君不僅僅想做一個寵妃,更想做一個賢後了。”
韓美人沒有否認,但卻也沒有承認,“宮中的名位高低皆是陛下所定。無論是寵妃還是賢後,妾之所願唯陛下安好。”
胡亥擡起她的下巴,“宜君,果真是大宜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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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園内,嬴略正看完着她的保傅萬熹呈上來的文書。
“公主接下來打算如何?”
“求和。”嬴略的話說得十分平靜。
萬熹知道嬴略這是打算應下二世皇帝的要求了,“老婦之前還很擔心,以公主對元後的孺慕和霸道的個性,會很介意和旁人“共享母親”名分這種事情。”
嬴略睫羽微顫,她确實介意母親死後還要被人利用名分這種事情,可是……
“古之聖人,先存諸己,而後存人。如果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何來資格介意身外之名?”
萬熹颔首贊許,“看來公主已經想通了。其實在這件事情上妥協也不是全無好處。元後從前無男嗣延續香火,若是有了二世皇帝這個養子,日後便能受到大秦皇帝世世代代的拜祭。”
嬴略放下手中的文書,與萬熹相視一笑,“隻是不知,我這個好王弟還能拿出什麼誠意來成全我們之間的同胞‘情義’?”
話正說着,谒者令萬年通禀二世皇帝陛下诏令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