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手剛剛給你暖過腳。”
握着安焱肩膀的手收緊,萊納斯不經意間把話題帶走。
忘了正好,畢竟自己曾惡意戲弄過她。回憶起初遇時又慫又兇,還會鯉魚打挺的小貓閣下,萊納斯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
“……”
安焱斜了萊納斯一眼,伸手把他上揚的嘴角往下壓。
“當我是傻子麼,你這隻手明明一直是抱着我的。”
嘁,她已經不是單純好騙的笨貓了。
穿好鞋子,結結實實在萊納斯靴子上踩了兩腳,安焱便不再提靴子的事。
又是藏靴子,又是讓她選項圈的,這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她要真在意,怕是會被氣死。
安焱溜回卧室取了終端,順便去小黑屋蹭了一串山茶當下午茶。休息了會兒又被處理完工作的洛特斯抓了個正着,混了頓晚飯。
真正走出蒂斯丹娜宮時,最後一縷天光恰好消失。安焱擡頭看了眼日落後昏黃的天際,眯了眯眼。政府廣場的燈陸續亮起。視野變得清晰,一隻龐大的隊伍整齊無聲地站在廣場上。
放眼望去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影,盡皆穿着黑色西裝,抱着黑白照片。
安焱的出現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那群人直勾勾盯着被治安官護在身後的瑞恩,不吵不鬧,隻是靜靜站着,形容憔悴,神色哀戚,把胸前捧着的相框舉起,那些相框裡是他們的孩子,是他們的親人,朋友。
一顆顆頭顱低下去,仿佛那方薄薄的相框有千斤重。數萬人深深鞠躬,請聯邦首相代他們向軍部讨一個公道。
“樓嶼上将在回阿爾法的路上。”
瑞恩隻說了一句,沒有再多言語。
安焱往前走了兩步,她以為事情已經解決了,畢竟軍方,研究院,還有蒂文家代表她在網絡上已經做了聲明。
沒想到這些人如此固執。
“别去。”
一隻手落在了安焱的肩上。
“會長,你……?”
襯衫破破爛爛的,幾乎遮不住身上的裂紋。外套沒有,風衣也沒穿,孑然一身,頭發還焦了幾縷。
“和兩隻傻子打了一架,又和一群拎不清的撕扯了一番。星艦燒了,終端毀了,目前一無所有。”
安焱嘴角抽抽,完全不信。以會長斂财的能力,怎麼可能就那麼點資産,一架飛船,一個終端空間的東西,小意思。果然會長衣衫不整的時候,整個人也不正經,就仿佛那身衣服上施了什麼咒語似的。
“安焱,在你眼裡,我是什麼樣的呢。”
黎星帆懶散地站着,雖然是問安焱,卻又不看她。
“是不是和聯邦人沒什麼區别?”
“無情冷漠,以旅者的喜怒哀懼為食。聯邦人明裡搶奪,我暗中竊取,把賣身活命披上一層任務和等價交換的外衣,光明正大地把旅者身體和思想當做商品。”
安焱驚訝地繞着黎星帆轉了半圈。擡手按在他的腦門上。
“你發燒了?不對,你體溫就這麼高。沒燒怎麼說胡話呢?被怪物附身了?”
正準備撤回的手被一把握住。熱燙的臉埋在被晚風吹得微涼的掌心裡。
“我是怪物。”
聲音悶悶的。
“這我知道啊!”
有什麼強調的必要嗎?貓貓疑惑。
“我不是人類,所以不會站在人類的角度思考,把基因、身體、情緒作為交易,置換生存所需的資源和有限的自由,是錯的嗎。”
“四項制度是你定的?”
“嗯?不是啊。”
“那你充什麼大頭蒜呢?都是被聯邦禁锢的受害者,你又沒有決策權,當個保護傘而已,真當自己是旅者的守護神了?”
安焱懷疑她們會長被人pua了。
睫毛在掌心掃了掃,是黎星帆在眨眼。
“我沒事了,樓嶼的事情你不用管,該解釋的都已經解釋了,他們不是不信,隻是另有所圖罷了。”
被拉着退回黑暗中。安焱靜靜等待着,樓嶼姐可以解決的,她沒理由插手。
夜色深沉,聯邦政府廣場卻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天色越來越暗。
夜幕忽然蕩起漣漪。一艘通體漆黑的軍用艦破開空間,降臨在人群後方。艙門開啟,軍裝筆挺的身影逆光走來,神色肅穆,步伐沉重。
周圍一片寂靜,穩健有力的腳步踏在石闆上,铿锵渾厚,漸漸逼近。人群如摩西分海,沉默着向兩側退開。
走到衆人中間時,身影停了下來,目光平靜地環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