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多年,她有些忘了楚國是怎樣的情況了。
其實前個兩年,趙、楚、魏、韓、燕五國合縱攻秦後五國戰敗而歸,或許是大秦鐵騎真的勢不可擋,但芈茵更以為五國各有心思不曾盡心,五國合縱之勢至此土崩瓦解,秦國實力更甚以往,這麼看來趙政當真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聽說當今楚王熊元身體已經不大好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屆時春申君黃歇恐因政治鬥争為人謀害,到那時恐怕才是真的大勢已去。
他們楚人是“帝高陽之苗裔兮”,血脈高貴,自楚王問鼎中原起到如今疆土之廣袤、物産之豐饒,誰人不以自己是楚人為傲?
楚國地理環境優越,人口衆多,物産豐饒,手工鑄造、絲織等也異常繁榮,國家重商加之水路的便(第四聲)宜,商賈衆多,國家更是富饒,又有誰可堪比,隻可惜大多被用來維護王公貴族的酒池肉林。
楚國也設郡縣,法制未嘗不嚴,其他地方卻是遜色了,倒不如說是統治階級爛作一團,已是無藥可救。
那是個富有的國家,是個廣袤的國家,是個落拓的國家,那更是她的母國。
她在那邊是有親人朋友的,也有與她總角之交的少年,那少年是景陽将軍之孫景嘉。
景嘉是武将之後,受家風影響,自幼好習武事。
而芈茵呢?同樣是受家風影響,也好習武事。
當然不是她那個無能的爹。
其實楚頃襄王早已逝世,自然生不出她這麼年輕的女兒。
而當今楚王與昌平君為兄弟關系,楚王無子嗣緣已是楚國王公貴族間心照不宣的秘辛,他找不到女兒嫁到秦國去,就從宗室女裡面找了個假稱是楚王之妹送到了秦國王宮裡去,稍微有心點都猜得出其中端倪,可事實上也沒有人會計較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公主,既然楚王承認了她是公主,那她就是。
(昌平君是楚國王室中人,但具體是誰不知道,此為杜撰,他其實是在嫪毐之亂中被封為丞相的,先秦曆史很多不可考,杜撰的很多,生卒年事迹都是在猜測上各種造假,一切問題都因為這隻是個水仙bl文,作者是丈育,丈育=文盲,文盲=不識字,因為不識字,所以丈育。但他應該不是楚考烈王的兒子,楚考烈王沒生育能力,春申君把自己懷了孕的妻子送給他,無妄之災的這個典故流傳至今)
雖非實實在在的公主,可到底也是王公之女,芈茵的家與景将軍府僅一牆之隔,而她的性格三觀來源于她的娘親,而她的娘親呢?
是楚國一位地位不算高的武将家的小女兒,在二十餘年前嫁給了她爹做妾,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了那籠中之鳥。
女人就一定要成婚嗎?
不成婚就活不下去嗎?
可如果你出身在尋常百姓家,生就一張好看些的臉,無論男女,那都成了罪過,無法逃脫權貴們的掠奪。
彼時的芈茵年少,不明白那些道理,言之鑿鑿地說着我以後不成婚,我自己養活我自己。
或許是家裡不缺她這麼個女兒,也或許做母親的想要自己的孩子過的肆意,于是将芈茵養的和那些男孩差不了多少,因為掏鳥窩的事和隔壁的景嘉打了一架,兩人也就此相識。
少年時的玩伴,懵懂時那似有若無的旖念。
那時的芈茵做過最荒唐的事就是和景嘉一起逃出家門去到了琅琊觀海,那是她第一次親眼得見大海的浩瀚壯闊,她的心也從此變得寬廣了起來。
也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她喜歡上一個人,那個人信誓旦旦地說着要娶她為妻,隻可惜她們都違約了,芈茵要遠嫁秦國,而景嘉說她的性子做不得正妻。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當真是可笑至極。
“你喜歡我?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見過生的最漂亮的姑娘。”
“僅此而已?”
“你我自幼一同長大,你也是我最了解的姑娘,你熱情、率真,有許多男子都沒有的見地,我又憑什麼不喜歡你?”
“當真?”
“自然當真,阿茵,你可願在你及笄後嫁我為妻,我此生隻願娶你一人為妻。”
“好,記住你說的。”
“那阿茵喜歡我麼?”
“不知道。”
“到底喜不喜歡我,就說說看嘛。”
“有一點?”
“一點也夠了,因為你會越來越喜歡我的。”
……
後來芈茵真的越來越喜歡景嘉了,可她喜歡的人在不知不覺間早已變了心迹,那曾經的優點全都變作了缺點:
“一個姑娘家舞刀弄槍的成何體統,要不是看在她那張臉,我才不願意哄着她。”
“她以為她學這些就與衆不同些麼?像男子一般,帶出去都嫌丢人。”
“娶她為妻,不可能,她最多也就隻能做個妾室而已。”
……
“我學這些是因為我喜歡,你又算個什麼東西?”芈茵一腳将景嘉踹翻在地,“我若是像你這樣窩囊的男子一般我才嫌丢人。”
言罷芈茵便轉身離去了,懶得理會身後的糾纏,還聽景嘉解釋?有何可解釋的?
女子未必不喜歡舞刀弄槍,隻是大多沒這個機會而已,若真學成了像景嘉那般的男子才叫做可笑,她是女子,她隻想做勝過許多男子的女子,而非所謂的“像男子一般”。
後來秦楚聯姻,楚國需要一個公主,原來她也和她娘一樣無從選擇,彼時心如死灰,想着至少嫁給了個一國中最尊貴的男子為妾,而那人的年紀與她相仿,不是個老頭。
等見了趙政,一時間也觊觎起對方的容色來了,睡一覺總歸不虧,也因此有了扶蘇……
如今再想楚國的舊事恍若夢中,對大多數事物竟毫無留戀,在意的也隻有她的母親還有楚國的社稷與百姓。
馬蹄聲起落,江山無限,而那陽光正好,芈茵肆意地笑道:“有機會,我要再找個男人。”
她的聲音被騎馬呼嘯而來的風揉碎了,萱草有些聽不大真切,問了句:“你說什麼?”
芈茵搖了搖頭,她放大了聲音調侃了句:“我說,要給你找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