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芈茵是個很特别的女子,相信會有許多男子願意傾其所有地去愛對方,隻是他似乎少了點愛人的能力。
“假以時日,若她們願意,都可以出宮去。”嬴政如此告訴秦維桢,至于願意在這繁華而又空曠的宮牆之中生活的,那他也無可奈何。
趙政不滿的嚷嚷:“那是寡人的夫人。”
嬴政言語認真:“‘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趙政,扪心自問,你喜歡過她們嗎?”
趙政啞然,喜歡嗎?談不上,許多人都想要往秦王的枕邊送人,而秦王又懶得麻煩,幹脆就笑納了。
喜歡權勢、喜歡地位、喜歡錦衣玉食、喜歡前呼後擁,這其中的大半也并非是喜歡自己。
他是秦王,他是未來的天子,而并非傀儡,他當然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女子納入後宮,甚至讓那人當王後,甚至隻娶一人,任對方是王公大臣還是販夫走卒的女兒。
他沒有這麼做說到底是覺得沒必要,國家大事以及何時親政一事就已經令他足夠繁忙,沒必要再将心力花在這方面與母後、與朝臣們計較。
左右他也需要繼任者,而娶誰都無所謂,至于王後就不立了吧……
嬴政自然清楚趙政的所思所想,并未言語過多,而是同秦維桢道:“朕知道你一直認為朕對不起你的母親,朕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
朕大概對不起許多女子,但你母親……”
嬴政言語微頓:“她也不喜歡朕不是麼?”
夕陽的餘晖籠罩下的鹹陽宮廣闊,偶爾飛過的雀鳥襯得更加寂寥。
秦維桢愣在了原地,記得年歲漸長,他也問過母親,父王幾個月不來看您一次,您為什麼不像别人那樣主動去找他呢?
母親的回答是:“秦王那般繁忙,找他做什麼?
我隻要将他當做大王而不是丈夫就好了,在這鹹陽宮中錦衣玉食的日子逍遙自在難道不好麼?”
後來父皇的子女越來越多,母親卻不喜歡那些争權奪利。
“你當你父王是什麼人?”母親告訴他,“他不會因為後宮女子的那些小把戲而影響立嗣的人選。
他想要的早就在他心中有了答案。”
父皇的确不喜歡那些獻媚争寵的把戲,他将大半的時間都花在了國家大小事務上,也沒餘力去理會那些。
而母親呢?她也不喜歡,她想要出宮,如果出不去的話她更願意讀書或是同其他的夫人聊上那麼幾句。
或許父皇和母親是了解彼此的,可到底不是喜歡,父皇為母親留的路大抵真的是最好的退路。
秦維桢移開了目光,聲音微啞:“父皇……”
嬴政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對方:“時辰不早了,回去吧。
‘往者不可谏,來者猶可追’,沒有下次。”
“諾,兒臣告退。”秦維桢乂手一拜,在斜陽下漸漸離去。
嬴政并不是一個會沉湎于過去的人,哪怕大秦亡覆在重生以後也并未有過多的悲痛,而是想着如何構建一個嶄新的大秦。
可扶蘇喜歡感情用事,那其實也并非弱點,想來芈茵給了他很完滿的愛,才養成了這幅性子,也懂得怎麼去愛他人……
嬴政告訴趙政:“聽宮人說,東南角的那處臘梅林長花苞了,我們去看看吧。”
趙政倒是悠遊自在:“諾,皇帝陛下。”
去的路上,嬴政像是不經意的提起:“阿政,你有沒有想過認真去愛一個人是何滋味?”
趙政反問:“像詩裡的那樣?”
嬴政應聲:“嗯。”
趙政不以為然:“這些小情小愛哪有宏圖霸業重要?”
“可你一生都未曾立後。”嬴政想,那算是個遺憾吧,“隻是不曾被愛過,但你是想被愛的。”
這宮牆之中連個一心一意之人都沒有,更遑論志同道合,哪怕稍微了解秦王政的志向的人呢?
若放在以前,趙政被觸及心中那難以啟齒的隐秘的時候定然是要狠狠地在皇帝陛下心上踩上一腳的,但這次沒有,皇帝陛下說的不錯,說自己又何嘗不是在說他。
趙政漫不經心的回答,像是嘲弄:“陛下已經走過一生了,遇到那個一心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