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柱的判斷不會有錯,城裡是安全的,但不排除上杉家出了别的事。看在兩家世交的份上,還是多注意點吧。
明美消失了。
幾天過去,哪怕出動再多的人手,都沒能找到她。
淺野家和成衣店的藤原家都很着急。
城中漸漸有不好的流言産生。
說那家的女兒分明是另有相好,是父母眼饞淺野家的家私才逼她嫁人。
女孩眼看婚事在即,便抛下一切走了。
流言甚至牽扯到了上杉家,說是小佑想要草太入贅,所以殺了明美。
一團亂。
草太和淺野夫人肉見可見地憔悴下來。
前者擔憂愛人,後者信任兒子的眼光,擔憂兒子的同時也同樣擔憂姑娘的安危。
為了見未來兒媳,特意提前結束生意回家的舅舅同樣愁眉緊鎖。
這天,小佑深夜才從舅舅家回來,一回到房間便寒毛直豎。
她強行針定心神,讓侍女離開,自己坐到鏡子前拆卸發飾。
養得烏黑柔順的發絲垂落,精美的玳瑁飾品輕輕地磕在桌面,發出“哒哒”的輕響。
女孩擡起頭,望着鏡中自己的倒影歎了口氣。
“他怎麼可以......這麼久都不來見我呢。”
話落,她捂住嘴,好似後悔自己将這樣的話說出口。
女孩的臉頰慢慢地紅了,映在鏡中格外嬌美。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她身後,彌漫在屋中的冷香露出尖刺,将女孩罩在自己的爪牙之下。
“小佑,戀愛了?”輕佻的男聲自上而下響起。
女孩受到驚吓,慌亂地回身,卻撞進對方涼涼的懷抱裡。
她看清來人的面容,原本推拒的手緊緊拉住對方的衣襟。
“大人,您來了......我以為您......”
他饒有興趣地低下頭,貼近女孩的臉誘哄,親昵如同戀人。
“以為我什麼?你在等的,難道是我嗎?”
他開口,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沖得女孩脊背發涼。
【他在生氣。】
不知為什麼,小佑飛快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一直以來,這個“人”都緊緊披着一身僞善的人皮。溫和、慈愛、寬容。
哪怕逗着自己玩,也從未讓人有即将喪命的危機感。更是不會露出任何馬腳。
今天這一嘴腥味,搞不好是來吃宵夜的。
或許,照對方的時間表,是午飯?
女孩被自己這時候還亂溜的想法搞樂了,但也慢慢冷靜下來。
【本來,也打算找機會試探他的不是嗎?】
這樣想着,女孩放松身體,以從未有過的順從和直白依偎進對方懷裡。
“大人,難道您從未注意過,我已經長大了嗎?”
女孩擡起頭,雙眼慢慢浸出淚水:“我不美嗎?”
童磨盯着女孩的臉,似是在仔細打量。但他并不回答,周身的氣場也并未放松。
【今天怎麼不吃這一套了?受什麼刺激了?】
長有尖利指甲的鬼手順着女孩的脊柱滑動,布料被尖銳的指尖磨出細碎的聲音。
這個從未有過的姿勢,讓女孩心中警鈴大作!
她猛地直起身捧住對方的頭,深深望進對方琉璃般的眼中。
一顆晶瑩的淚順着女孩的臉頰滑落,童磨聽到她充滿哀怨和痛苦的聲音。
“大人,為什麼,世間沒有神明呢?”【1】
那雙漂亮的眸子有一瞬間顫動。
他靜靜地盯着女孩。
在漫長的沉默之後,他将女孩的手臂握在手裡,以熟悉的姿勢将她攬在懷中。
那雙帶來戰栗的手輕輕挽起女孩的頭發,漫不經心地為她盤起一個松垮的發髻,随手從懷裡掏出把發钗别上。
他無甚誠意地說:“怎麼會呢。世上當然有神明。”
女孩被他闆正肩膀看向鏡子,耳邊是他冰冷的吐息:“呐,很美。”
小佑的視線落在發簪上,手指瞬間緊握成拳——那是明美的發簪。
草太不會挑女孩子的飾品,這種禮物,大部分時候是她和妹妹幫忙參考的。
這隻钗,是所有禮物中最漂亮貴重的。大概,是為了表示鄭重,明美才選擇在見長輩的時候戴上吧。
可現在,它出現在了自己頭上。
注意到女孩的僵硬,态度松緩下來的童磨稍有心情多問一句:“怎麼了?不喜歡?”
小佑伸手将發钗拿下來,裝作生氣道:“您從來不曾送我這樣的禮物。不知道是誰幫您挑的呢。眼光可真好。”
童磨不太能聽得懂這個級别的陰陽怪氣,也不覺得自己需要遮掩東西的來處,直接回答道:“哦,我從别人頭上拿的。”
他把頭壓在女孩的肩膀上,苦惱道:
“呐,小佑,為什麼會有女孩子不喜歡我呢?
和我在一起不好嗎?為什麼要哭哭啼啼地想回家呢?
明明教會的大家都很想和我......”
他想說“融為一體”,但突然想起女孩上次說“難為情”的話,鬼使神差就停了下來。
隻能說,心情好的上二,演起來是真的敬業。
小佑并不在意他想說什麼,她更像知道明美的狀況。
即将得知真相的興奮感讓她演技爆棚。
女孩冷哼一聲,在童磨懵懂的注視中第一次推開對方的懷抱,并将漂亮的發簪遠遠丢開:
“我不要别人用過的東西!”
說完又回過頭來氣呼呼地看向童磨:“也不喜歡您身邊有其他人!”
童磨迷惑:“但是,教會裡本來就有很多人啊。你也見過的......”
女孩半跪起身,手指嚣張地點上他的胸口:“她們不一樣!她們又老又醜!”
說着,她好像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滿是驚慌又強撐着擰回身去。
雖然沉迷戀愛遊戲,但除了被尖叫着拒絕,的确是第一次體會“刁蠻任性”的童磨:好吧,她說得對,其他信徒的确比較老。
嗯,咋說呢,能跑去信教還能被洗腦的,基本都是成婚後受不了生活磋磨的人。要麼就是貧苦人家的女人。
那精神狀态和外貌當然是不能和青春年少,生活優越的女孩比。
要不然,他也不會擄走明美。
沉浸在戀愛中,正在備嫁的明美比常年在外跑的小佑更好看啊!
好看的食物讓鬼更有食欲!
但顯然,懼怕他的明美現在是比不上跟他生氣的小佑有意思的。
他順勢往後一趟,攤在榻榻米上,“耍無賴”道:“啊~我不管,我就是要大家都喜歡我嘛!”
隻是靠着直覺強撐的小佑:你别這樣,你這樣我不會接了。
久到讓童磨覺得無效的沉默,突然,女孩動了。
她從桌上拿起自己摘下的發簪,跪坐到童磨身邊。
把對方的頭放到自己膝蓋上,輕手輕腳給對方盤了個和自己一樣亂糟糟的發髻,再插上自己的钗。
童磨安安靜靜任由她擺弄,女孩身上馨香和血肉鮮美的味道,不停往他鼻孔裡沖。
等對方簪好發钗,他坐起身,對着鏡子來回打量,嗤笑一聲:“啧,真醜。”
說完,他站起身吊兒郎當往外走,邊走邊說:“嘛,既然你不喜歡,我把她扔掉好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小佑顫着手把自己裹在被子裡,默默發抖。
第二天,興沖沖跑來向她報告好消息的侍女驚訝地發現,自家小姐穿着昨日的衣服躺在被子裡,燒得都開始說胡話了。
明美回來了。除了受到驚吓并無不妥。
隻是她對自己的去向閉口不言,也不願意再見草太。兩家的婚事突然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