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放開它吧。怎麼說也是神使。”
鹦鹉去年才來到村子裡。半精不傻的,脾氣非常傲嬌。
一般來投奔夏油傑的妖怪,都是避開村民直接上山。隻有熟悉了之後才會接觸人類。
這隻鹦鹉偏不。它大概被人養了很久,還很懶散,是藏在行商人的車上被帶過來的。
在村子裡用它怪怪的語氣,大聲詠唱贊美詩,最後被小佑拎雞一樣捏着翅膀送去了祭壇。
夏油傑覺得一直會說話的鹦鹉來傳話,顯得沒那麼可怕,便将它留了下來,充作和村民聯系的信使。
這隻鹦鹉嘴巴又饞又碎,卻很快就被村民接受了——沒有人,會害怕比自己還八卦的鳥!它甚至飛不高。偷東西吃的時候,小孩子都能打過它。
後來它學乖了,開始用“神明的小道消息”來騙吃的。
天天無聊到炸,隻能勤快練級的夏油傑:又編了點什麼?讓我聽聽?
少年們把鹦鹉放開,雖然它戰鬥力零,但“神明大人就在身邊”的感覺給了他們更多底氣。
一陣輕微的波動撫摸過身軀,滾滾熱浪撲面而來。
妖怪的視角中,一行人穿過了頂天立地的屏障。
淡金色的符文形成栅欄般的網,将村落和附近的山林包裹在裡面。即是保護,又是宣示主權。
這是夏油傑能力提升之後,結合賣藥郎教授的符法和帳的要點一起創造的。
陣法隔絕疫獸,非天意的災害不能随意侵蝕這片土地。哪怕真的是天時不合,憑借山神之力也能減緩災情。護佑邊界遠在屏障之外。
這次的異常并沒有直接影響村莊,便說明不是天災。或是人禍,或是兇獸害鬼。
不過,少年們暫時還不知道。隻是覺得鹦鹉的小胸脯更挺了。看着氣勢洶洶的,微微有點炸毛。
鹦鹉:為大人驕傲!但是怕怕......
真正找到另外的居民區,要到下午。
太陽漸高,男孩們輪換着趕牛,或在車上睡一會,或下去跑一跑,。
走出半日,溫度越來越高,林間的濕氣被拔幹,熏人發燥。
他們開始節省着喝水,短暫地路旁,爬到大樹上摘取寬大的樹葉編成臨時的鬥笠。
“這個熱量好可怕......”
年紀最小的孩子有點發暈。他被哥哥們照顧得最好,獲得了一件樹葉鬥篷。但密不透風的鬥篷将他悶在裡面,他覺得自己快熟了。
等幾人走到大路上,濕潤的田地已經開始顯現出幹黃色。
太陽太大,他們決定先在陰涼處休息一下——總覺得再往下走,樹葉都要掉光了。
牛車停在大陸交界處的林蔭裡。少年們貪婪地享受着最後的濃陰。
要讓最小的孩子登到高處查看情況。
男孩驚歎道:“山神大人好厲害!從這裡往遠處看,基本都變成黃色了。但是來時的路上都綠綠的。”
他從樹上爬下來:“好像用鐮刀割過的田地那樣整齊。”
“哦呀哦呀,少年們,你爬到了那麼高的地方,想必看得很遠吧,能不能給我指指路呢。我想去最大的城池。”
幹啞的聲音響起,幾人回頭,之間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撐着竹竿,拽着一家幾口。
看到少年們疑惑警惕的眼神,老者拉拉手上破破爛爛的草繩解釋道:“我的家人們,因為罕見的疾病,都失明啦。家鄉活不下去,隻能出來讨口飯吃。我老啦,照顧不了這麼多人,隻能用繩子綁在手腕上,牽着他們走。”
他身後的四人聞言紛紛點頭,向少年們祈求指路。
年幼的少年心軟,嘴快地指明了方向。
宇丸阻攔不及,皺起眉頭。
緊接着,老者又問道:“聽說這附近有一座富饒的小村子。你們知道在哪裡嗎?”
要注意到宇丸的表情,眼疾手快地拍了一下少年的後背,誇張地喊:“好大的蜘蛛!你從樹上帶下來的吧?跑了跑了!”
少年跳來跳去找蟲子,宇丸順利接上了話:“那裡是個小村,都已務農為生,您要是帶着一家人過去,不一定能找到工作。現在的農田收成都不怎麼好。”
老人點點頭:“是啊,哪怕風調雨順,也結不出多少糧食來。”
說完,他牽起家人們,緩緩向遠處走去。
宇丸目送他們走遠,緊鎖的眉頭絲毫不曾舒展。
要湊過來低聲詢問道:“怎麼了?我覺得他們像山賊探路的,又覺得有些怪。你說呢?”
宇丸同樣小聲回答:“你看,他們瘦得隻剩下皮包骨,嘴唇幹裂,像在這種太陽下走了很久。但他甚至沒向我們讨要一口水或者食物。大人或許能抗,但那個小孩隻有四五歲的樣子,怎麼可能。”
“那你的意思是?”
“他們不像山賊前鋒,像是疫病神。”【1】
“什麼!那我們......”
他們剛剛給瘟疫指了路!那城中的人豈不是危險了?而且它們還想去村子裡!
兩人迅速決定返程——不需要再看下去了,外界的狀況,絕對算不上好!
遠處的城池裡。身穿豔麗廣袖的貴女臉色蒼白地撲在昏睡的丈夫身上,哀哀哭泣着。
靜靜躺着的男人皮膚紅潤,像是陷入美夢。
通過敞開的房門,一股清甜美好的氣息湧出房間。
路過的下人們悄悄走遠,忍不住小聲交談:“夫人真的用情至深。”
“已經有一年了吧?家主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呢?”
“真是一對苦命的人。願神明保佑他們。”
“一定會的,夫人那麼虔誠。”
聲音減小,空曠的庭院中,唯餘陽光炙熱。
“是啊,連佛像都放到房間裡日日供奉。”
“對,一定會保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