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下山了。
小小的村落中出現了這樣的傳聞。
當下的世道,生存是艱難的。
天災經常發生,辛勤耕種的作物永遠長不到成熟。
壯年的男子常常落草為寇,但哪怕搶奪也養不起妻兒,所以家庭也是不需要的。
富裕的城主們借機豢養更多的奴隸,搶走更多的女性,占領更多的土地。
山林中栖息着猛獸,道路上、河流中盤踞着妖魔。
貧苦的人們,摘下草葉,用泥巴塑造祭壇來祈求神明。竟然等到了回應。
僅有幾戶人家的村子,本該在暴雨時被趁機作亂的妖怪全滅,或者在暴雨後被饑餓的猛獸襲擊。
但這連門窗都做不起的村落,竟然撐過了漫長的雨季。
盜匪遺忘了這裡,河流與山林安甯得像是天國。
女人和孩子能采集蘑菇、野菜、野果和草藥。男人能憑借打磨過的石頭、樹枝獵到魚、兔子、野雞。
今年,還沒有孩子夭折。
溫柔的母親抱着臉頰紅潤的孩子,走到山洞前祭拜。
“來,小佑,要好好謝謝山神大人。”
幾個月前還像大頭娃娃的女孩,臉上有了薄薄的肉。
她學着大人的樣子,規規矩矩地奉上自己撿來的野果。
盤腿坐在兩人身後樹枝上的夏油傑眼簾低垂,習以為常地看着她們“浪費食物”。
想的話他也能吃到,雖然已經很久沒有“饑餓”這種生理反應了。
不知不覺間,他在這裡給小孩兒當了半年的“守護神”。
一開始他隻不過趕走一些小妖和猛獸。
沒想到,因為這裡生存環境過于惡劣,人們格外頑強。明明之前還隻能一天喝一碗粥,少了這點騷擾之後竟然富足起來。
沒原因的事情就歸結于鬼神。這個村子突然就信了“守護神”和這個山洞有關,很快就搭起了祭壇。
大概那個孩子的特别之處早就被人看在眼裡吧。
至于離開這裡的破局辦法......
沒有,完全沒有。
他被綁死在這個小孩身邊了。
身體變得健康起來之後,這家夫妻曾因攢到足夠多的山貨而去了更大的村落販賣。甚至有幾次帶上了兄妹兩個。
夏油傑被迫全程跟随。在看過外面的世界後,他也不得不承認——這裡不是生得領域。
大面積的貧窮,落後的生活方式,穗上隻有幾個可憐米粒的稻谷,細細小小的各種蔬菜果實。
從一開始笃定有咒靈搞鬼的焦躁不安,到現在基本安于現狀默認自己卷進了時空亂流。
少年望着山洞前的祭壇出神:如果自己真的是回到了過去,那是不是有機會無縫回到現實呢?那種,上一秒掉下去,下一秒又憑空出現的感覺。
他确定自己身上的時間停滞了。
夏油傑撿了個半青不黃的果子咬在嘴裡——又酸又澀,又肉又幹,一副沒經過選育的樣子。說起來,味覺恢複正常也算給他的福利了吧?
天知道他的味覺已經被咒靈玉折磨得出走了多少年。
現在他都能嫌棄果子“不好吃”了。
女孩臨走前特意向他休息的方向揮了揮手。
【小朋友身上的力量增強了嗎?還是我呢?】
“神明”大人拎着他的三節棍,搖搖晃晃地向深林裡走去。
妖怪之間也是會傳小道消息的。
他像個定點NPC一樣駐紮在這裡,有越來越多的妖怪聽說過關于他的傳言,刷BOSS一樣過來挑戰他。
夏油傑喜提陪練。
這些奇奇怪怪的妖怪們也是他認定這裡不是生得領域的原因之一——完全,完全沒有咒力。
由怨念和詛咒形成的妖怪很多,但他們的力量是完全不同的類型。也基本會保有完整的理智和恰當的行為邏輯。
妖怪、鬼物,不過是和人類共生的另類生物。
夏油傑甚至見過弱小的妖怪偷東西被村民們暴打。
所有人都能看見它們。
隻有他是不一樣的,妖怪、動物能看到并且害怕他。人類中,隻有那對兄妹可以模模糊糊感知到他的位置。
他走過的地方,總能吓跑飛鳥、走獸,在人類眼裡可不就像是山神巡山。
連妖怪都能用肉眼看到,驅趕妖怪的不能直視之物還能是什麼?
夏油傑一邊走一邊碎碎念:“我不會從現在直接活到平成年吧?
那豈不是說,從我出生開始,就有另一個我一直默默躲在角落裡生活。等我流落到這裡的時候,突然竄到高專?
生活了......至少有幾百年,那我會變得暴強吧?
一定要拉着悟狠狠揍一頓。然後嘲笑他菜。
那家夥還經常在奇怪的地方顯示所謂的‘家族底蘊’。
等那時候我就可以說很多親身經曆的事,降維打擊他。”
他經常想很多事很多人。家裡的父母,高專的老師、同學,讨厭的總監部,甚至相處很表面的國小、國中的“朋友”。、
想着自己直接活到現代要怎麼去講述着離奇的經曆。
但他越來越少想佑裡,越來越少想各種最爛的情況。
無能為力,隻能将暗火死死壓在了心裡。
祈禱佑裡那邊不要比自己這裡情況更差,祈禱咒術界不要因為自己的失蹤出現的事故。
不敢想,怕想多了會變成詛咒。
夏油傑走到自己能到達的最遠的位置,等待今天的陪練。
自從人們在山洞那裡給他設了祭壇後,他的活動範圍就變大了,變成了整座山林。
雖然弄不明白是什麼原理,那就暫時算好事吧。
身形好似棕熊的狐狸向他沖了過來,少年甩棍迎上——不知道怎麼辦,那就先變強吧。強到,能把一切困難打碎!
死去的妖怪會留下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