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裡低頭擺弄手中的繪扇。
冬天之後,她皮膚捂白了些,最近又一直在泡修複身體的藥,現在捏住扇柄的手指便顯得非常好看。
朱紅貼金箔的扇面上,貝母抽絲織就的仙鶴圖案溫潤流光。扇子開開合合,仙鶴身上光彩變動,好像在振翅飛翔。
車廂壁上幻化出飛鳥的影子與瑩瑩水波。
很美。
妖怪的造物,隻是一件普通的裝飾品,竟如此奪目。
女孩無意識地把玩着,完全沒有入心。
腦海中還殘留着剛剛夏油傑流暢肆意的身影。
少年意氣,利落的身法,嘴角越來越大的笑容,純粹的開心。
他在衆人掌聲中看過來的樣子,微愣的,下意識尋找同伴的神情,和多年前的小孩重合。
佑裡捏緊手指,心尖發顫——好想他。
真的好想他。
想一起溜出去的日子;想第一次合作捉咒靈的記憶;想幫别人驅走蠅頭,卻被當調皮搗蛋時,兩人對上的得意驕傲的眼神。
她小小的同伴,小小的英雄,成長為了眼前俊秀的少年。
他們跌跌撞撞地重新靠近。
很開心,很喜歡。
可是,還是好想“他”。
好想好想。
夏油傑并沒注意到身邊人的不對勁。
是啦,剛剛是有點暧昧啦。
可升級過的遊雲真香!
一路上他都拿在手中小幅度地試驗變化,一開始是想逃避對視,很快就上了頭。
安安靜靜的車廂内,佑裡突然小小聲說了句什麼。
夏油傑:“嗯?叫我?”艱難地把視線從遊雲上拔下來。
對面佑裡眨眨眼,歪頭假笑:“沒什麼,就是覺得這個設計還蠻靈巧。”
女孩在扇骨扇面上一抹,手中便多了纖薄的匕首和鋒利的長針。
這種秀氣的武器并不能吸引熱血少年的注意,夏油傑掃了一眼捧場道:“嗯,可以拿來防身。但是宇佐美的武力值很棒,這有點過于精巧了。”
心裡默默想:女孩子還真是喜歡這種漂亮的東西啊。
佑裡:呵,直男。我剛剛說“你和五條悟絕對是真的!”
一激動不小心把扇子上的機關捏出來了而已。
心裡隻有裝備和摯友的死直男!你剛剛是抓取到“五條悟”這個關鍵詞了吧!
反應真快!切~
女孩子啊,莫名遷怒呢。
佑裡把扇子往夏油傑手裡一塞:“給你的。”
夏油傑:“啊?”
“和你今天的衣服很搭。”
裝扮達人夏油傑:“哦,的确。”
他還蠻愛出風頭的。那種不經意間的,看上去毫不費力的風頭,他超愛!
在女孩手中略不協調的折扇,他單手便能“唰”地打開。
黑檀扇骨握在骨節分明的手中,濃烈的金紅雙色置于明豔的藍色絲綢上,黑紅的天空襯着他流暢的側臉,浮世繪奢靡的氣息撲面而來。
離得太近了,佑裡能在對方暗紫的雙瞳中看見小小的自己。
佑裡偏偏頭:“回去給你找師傅的眼影。”
夏油傑笑了笑,撤回自己的位置上。
【宇佐美好像長高了一點。】
說起來二人同年,隻不過夏油傑是年初,佑裡是年尾。
胧車停在黑煙籠罩的不毛之地上。赤紅的土壤,踩上去微微黏腳。
夏油傑感受着腳下的觸感,心道:怪不得一定要換最高的木屐。這種路況,除了木屐隻能穿釘鞋了。
地獄明顯不具備挑揀的條件。畢竟鬼怪們的體質和活人還是有差異的,并不需要先進的裝備。腳底有厚厚的皮膚,有防滑防污的體毛,有尖利的指甲。說到底四肢的構造都不太一樣,腳趾像猿猴一樣能靈活地抓握。
木屐、足袋這種東西,已經算得上正式場合的“禮服”了。好多都光腳。
兩人頭頂飛過去一隻巨大的鳥妖。
夏油傑:哦,也可能沒腳。
人類,菜啊。
他自己的鞋子,輕便,底軟。
上刀山?會被紮透吧......
刀山地獄範圍很大,兩人邊登台階邊在視野範圍内挑挑揀揀。
夏油傑努力不讓自己被周圍的慘叫聲影響。
他們走的小路沒頭沒尾,隻在下一步踏出時突兀出現。
雖然上面布滿奇奇怪怪的附着物,但走得還算穩當。
周邊受刑的亡靈們就要凄慘多了。
他們被無形的力量狠狠壓低身體,不得不匍匐在地面上,重複起身-前進-趴下的動作。
閃着寒光的利刃和地表細小的針叢,看的夏油傑一激靈又一激靈。血腥殘酷的任務現場是見過很多,但酷刑就......
他忍不住問道:“是什麼在催着他們往上爬啊。”
竟然很少有偷懶的。
佑裡也不太敢看:“不知道。鬼卒們說,這種自主行動的刑法,隻有受刑人自己才清楚。”
“嗯?傳說中不是有人在刀山頂上引誘亡靈嗎?”
“那是衆合地獄那邊的特色啦。”
夏油傑:喵喵喵?
“就是你誤闖的那邊。再往深處去就是衆合地獄。地獄關于享樂的商業街基本都那邊了。”
夏油傑:人類,果然,最容易掉進欲望陷阱嗎?
他也算被食欲蒙蔽了吧?
說起來那邊街上的妖鬼們的确最接近人性,尤其是女性,還很......
正想着,腰側突然被撞了一下。
夏油傑擡頭:“啊?”
佑裡:“啧~”
他剛剛的表情,有白澤的影子!
好氣!
夏油傑:為什麼我突然心虛?為什麼一向自認心思細膩體貼的我如此懵逼?所以女孩子到底在想什麼啊?
不知道,先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