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将視線放在看起來關的嚴嚴實實的棕色金屬門上,上面還帶着松樹的圖案。
按了按把手,門動都不帶動一下的。山崎榮嘢一角踏上髒兮兮的豬肝紅色瓷磚台階,在擰把手的同時用身體去頂,“框當”一聲,門就開了。
果然,除了晚上永遠不鎖門。
進去之前,山崎榮嘢回頭看了一眼房檐角落的監控。
她走進比外面陰涼不少的大廳,先入眼的是放在大廳正中央的紅色木桌 ,上面有着各種顔色的塑料袋,還有厚厚的一層灰。
她擡眼,發現牆上的角落都結了好大一叢蜘蛛網。
這張約兩米乘兩米的紅色木桌是每逢什麼節日拿來放貢品祭祖或者拜神用的。
山崎榮嘢走了幾步,右腳踢到了什麼,她低頭一看是一個用竹子做的躺椅,由于疏于打理已經發黑了。
悄悄地走過了鋪着瓷磚的客廳後便是用水泥鋪成的鍊接口,前方是廚房,左手邊是樓梯,右手邊分别是三道門,雜物房,廁所還有她以前和奶奶一起住的卧室。
劣質的木門上透着細細的光,鎖口裡插着把系着紅色塑料繩的黃銅鑰匙,山崎榮嘢借此擰開,裡面是幾乎空蕩的房間。
上次來還有櫃子呢。
現在隻剩以前放着電視機的桌子和一個發白的木箱。
她退了出來關上了門,轉而進了隔壁的廚房。
有煤氣竈和柴火竈,左前方的角落裡還放着幹枯的樹枝和一摞摞劈好的柴。
山崎榮嘢記得自己會燒火來着,但現在還會不會就不一定了。
廚房還有扇通向後山的門,上面并沒有插鎖,因為是老式的方形鎖,朝着右側一拉鐵鈎就開了。
估摸着是年久失修,山崎榮嘢手臂上青筋都爆起了才拉開。
門後面也沒什麼,一個石制洗衣台,幹涸的水溝,長滿雜草的田和擋住了半片天空的綠山。
山崎榮嘢又把門關上了,她走出廚房上了樓梯。
樓梯還是水泥鋪的,什麼木質地闆、瓷磚通通沒有。
因為奶奶和爺爺的感情不好,前者腿腳不便住在一樓,而後者當然就隻能住在二樓了。
兩人燒飯都是錯開燒的,絕不吃對方一點食物,買什麼也是分開買的。
山崎榮嘢記得奶奶離世前有過離婚搬到城裡的想法,但全都被子女勸住了,說是年紀這麼大了就不要折騰了。
于是奶奶到死都沒有達成心願。
二樓總共有五扇門,前面一間雜物房,左右各兩間卧室。山崎爸爸曾經住在右邊的第一間裡,她還有點小時候黏着父親睡覺的記憶。
現在想起來當然是惡心的不行了。
左邊的第一間的門半掩着,裡面穿出來機械的播報聲,聽聲音是在看打雙扣的節目。
山崎榮嘢擡腳走過去,慢慢地推開門,老舊的木門發出刺耳的“吱———”聲,引起了裡面的人的注意。
房間内一共有兩張床,一張放着雜物的紅色老式木床,另一張則是較為現代的鋪着麻将席的床。
麻将席上坐着個頭發黑白參半的老頭,他翹着二郎腿手裡拿着一根竹制的煙杆吸着煙,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還以為是二兒子回來了,側頭去看,入眼的卻是一個年輕的女孩。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眼神渾濁地用方言問:“你是誰?”
被親戚認不出來簡直是山崎榮嘢的家常便版,所以她無比淡定地開口喊道:“阿公。”
老人一愣,将煙杆放在床頭櫃上,穿起藍色的塑料拖鞋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幾步,仔細打量了起來。
她爺爺今年83歲了,山崎榮嘢想記憶力不好了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主動說明自己的身份:“你大兒子的二女兒。”
這一下老人倒是想起來,他睜大眼睛問:“你不是在國外嗎?”
“前幾天剛回來,哦對了。”山崎榮嘢将手中的袋子遞給他,用普通話說:“泡着喝的保健品。”
這句話她方言說得不利索,索性用普通話說了。
“哦哦多用多用。”爺爺回了句方言。
因為奶奶的原因,山崎榮嘢從小到大也沒和他說過幾句話,跟爺爺也就不熟,一下子沒什麼話說了。
阿公的身體還算健朗,他将袋子放在床上,坐下繼續抽着煙問:“你跟誰一起回來的?”
“我一個人。”
“你媽沒回來?”
“我跟她不聯系了。”
“哦哦。”爺爺悶頭抽煙,吸了幾口後問:“你住哪兒?”
“雲青。”
“去見你阿嚒了沒?”
阿嚒是嬸嬸的意思,上次山崎榮嘢去的太早沒見到,于是她搖頭說:“還沒,過幾天去。”接着又開口道:“阿公,山上還有楊梅不?”
“不知道,都沒人去收喽,你拿個籃子上去看看?”
“嗯我知道了,我現在去看看。”
“等下還回來?”
“不回來了,還要回雲青。”
爺爺點點頭繼續抽煙。
山崎榮嘢回到一樓在樓梯間裡找了個竹制的籃子就朝着後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