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那裡還挺忙，原來也不清閑。”

邵蔻其實還想說他穿這套戲西裝很合身，欲言又止。如果換做是喬青或者是哪個同事，她的誇贊是脫口而出的。

餘光裡看見梁泷似乎笑了下，她沒探究原因。

星輝璀璨，打在一前一後的影子上面，過往積聚的少女情懷試探地冒芽，轉瞬即逝地隐沒在夜色裡。

走在前面的梁泷無比自然，碰到崎岖土坡，伸過來手，就見邵蔻擦身，就地取材拽根枝杈跨過去。

他揚揚眉梢，收回手，大步躍下，跟在身後。

出了公園，出租車司機仗義地沒走，還在等她，腳邊一堆煙頭，咬着煙，對着手機呵呵笑。

與此同時，歐旭從勞斯萊斯裡出來，看見自家老闆，一隻手小幅度地晃了晃，沒有上前。

邵蔻沖着出租車走去，“這邊不好打車，一起吧。”

“好。”

梁泷在發消息，這會擡頭，邵蔻替他拉開車門。

歐旭站在勞斯萊斯邊，看着他們搭同輛出租走了，他搓搓手，鑽進車裡。

深夜，暢通無阻的馬路，出租車司機在紅燈前停下。

從後車鏡看兩人，邵蔻和梁泷一人坐一邊，他閑得無聊，胳膊搭在窗邊，摩挲下巴：

“小姑娘，下次别一個人來這種地方。”

他看了梁泷一眼，五官闆正，是他們長輩都順眼的女婿長相：“小夥子是不是惹女朋友生氣了，哎喲我給你說，現在這男生仗着自己長得好看點，惹女孩不開心了也不哄。”

邵蔻先說了話，“我們是同事，不是情侶。”

說完她又靠回去，和梁泷對上一眼，彈開。

司機砸吧嘴巴說了句：“同事啊，主要你倆郎才女貌的，怪配的。”

後面一句嘀嘀咕咕，尾音被吞進肚裡，他專心開車，沒再多嘴，車裡安安靜靜。

即将到達目的地，能看見附近工廠裡大大小小的煙囪。

邵蔻也在看那些紅白煙囪看，環保部在抓節能減排，任務重，她臉上流露出愁容。

梁泷看出她的疲憊，知道她對這個項目上心，默默把車窗升了上去，眼不見心不煩。

他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沒打擾，能讓她在路上補覺。

窗外的景色被切割破碎，拉成直線，晃得頭暈眼花。

邵蔻閉了閉眼，兩條細細的眉松展，腦袋一栽滑下來，她抱着胳膊，往回靠了靠。

吧嗒一聲，手機滾落。她睡着了。

他撿起手機，放了回去，在暗淡難明的環境裡，向她睇去一眼。她睡相安穩，幾縷彎彎的長發，纏在脖頸上。

巴掌臉，口鼻小巧，睫毛卷密，她後仰，試圖找個舒适的姿勢，又睡着了。

行駛到颠簸石子路，腦袋晃着又要栽下來，他想也沒想把肩膀送了過去。

出其不意，她直接反向，靠到窗邊。

一陣颠簸，眼睛都沒睜，稍蹙細眉，像是潛意識知道身邊坐了人，明知不舒服也沒朝中間擠半分。

前面的司機瞅見，笑了下，他還差點成人之美了。

路途漫長，他也阖上眼睛休憩。邵蔻醒來，外面混沌昏暝，車子開到平坦大路上。

她在座椅上摸着找手機，意外摸到身邊人屈着的手，腦子一空。

他的指節彎弧明顯，淡色的筋，五指修長，像藝術品般賞心悅目。

邵蔻在搖搖晃晃的車内擡頭，對上一雙黑沉沉的眼睛。

梁泷不明喜怒，靠着椅背，脖頸間拉出道線條，喉結銳利，性感和優勢一覽無餘。

“你醒了。”

“嗯。”他的喉結起落，在陰翳殘光裡捉住她的視線。

她胸口一陣難抑的悶熱，“我找手機，想看看幾點了。”

“剛過零點。”

基地外方圓幾裡的路燈都亮堂起來，白色流光像把柔柔的春草，撫過他們的黑發，眉骨，唇畔。

他們的雙眸一舉一低，各自撇開，内心平靜。

從基地走回宿舍又是一段長長的路，沉默前行，街燈叢叢簇簇，月光和夜風牽在兩肩。

蘇惜文餓得睡不着，點了份外賣。出來碰上娃娃臉在門前晃悠，他也不好說是因為屋裡有蟑螂不敢進去，支支吾吾說自己來吃夜宵。

兩人大半夜組團來覓食，外賣小哥送不進來，蘇惜文在欄杆處巴望，看見從大門進來倆人，也不說話，跟半夜撞鬼一樣，走近了看到是誰，驚掉下巴。

“那是不是邵工嗎？”

“哪兒？”

娃娃臉東張西望，看到邵蔻，也看到她身邊的男人，切齒道：“半夜幽會女孩的男的都是狗登西，看我不把他……”

蘇惜文看着男人走來，下一秒，面露嘲諷。他從樹叢處走到路燈下，是梁泷。

她問娃娃臉：“你要把人家怎麼樣~”

她笑着走過去，大吃一驚，叫聲哇塞：“梁老師，你這衣服在哪個網店買的，忒帥了吧。”

梁泷笑笑沒回答，他的衣服都是找西班牙設計師量身定制，整套下來要六位數。

娃娃臉氣咻咻地杵在原地，“梁老師，你也太不夠兄弟了。”

梁泷瞟他一眼。

“你們剛認識就去幽會了，還不回我消息。”娃娃臉委屈巴巴，控訴對梁泷的不滿，“重色輕友。”

蘇惜文嫌他聒噪，打抱不平：“你是有什麼天大的事麼，小朋友你不要礙到别人約會。”

娃娃臉又羞又惱，臉幼态，可愛又好玩，蘇惜文打趣他。

因為知道邵蔻是有應酬，都是不過心的玩笑話。

梁泷唇邊是藏不住的頑劣，拆台：“屋裡進蟑螂，算天大的事嗎。”

蘇惜文捧腹大笑，不留情面，這下好了，臉面盡失，娃娃臉癟着嘴巴，第一個跑了。

蘇惜文在後頭追，“原來你怕蟑螂啊？我們都是‘與螂共處’的，你習慣就好啦。”

兩人追着跑走了，笑聲像玻璃珠滾來滾去，邵蔻和梁泷走在後面，夜晚低迷，地上的影子碰在一起。

“邵工。”

“嗯？”

“他的話你别往心裡去，他就那樣，我回去修理他。”

邵蔻笑容淺淺的，繼續低頭往前走，“好。”

“你擡頭。”

寂寂的夜空上數多亮光閃爍着，是在城市裡很少能看到的星空。她不禁感歎漂亮。

“明天是個晴天。”

路邊的葉子翻閃，能看到這樣的景色，他想，今夜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