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開吉伸手一指,點了一塊空地。
林嶼也不知道土要怎麼用手拿,直接從系統背包裡“取出”,很快一小堆土山在腳邊成型。
“看樣子有一立方。”嚴開吉面上露出喜色,拍了拍林嶼肩膀,“你真是我們的福星,剛加入就幫了組織一個大忙,小何,你得給她提待遇!”
沒等何芝發話,林嶼便補充道:“不是還需要種子嗎?除了水稻,你們還種别的嗎?”
她有點擔心他們不種填肚子能力沒那麼強的東西。
她把手中黑色的一粒一粒的東西交到嚴開吉手上,他拿出一粒在眼前看了看,臉上露出狂喜,“西瓜籽!我們有水果吃了!”
林嶼:“……”原來他們隻是弄不到别的。
何芝看到組織裡“種植者”開心的模樣,拍了拍林嶼肩膀,“以後你每天都可以領一碗米飯,種出西瓜了分你一個。”
待遇一下子提高到她不進副本也不會餓死的程度,林嶼有些難以置信,沒想到占背包格的“垃圾”在别人眼中竟然是寶貝,所以自己手氣還是不錯?
不過她又有了新的疑問。
“這些水稻多久能收獲一次?即使一個月一次,似乎也能養活整個組織的成員,不需要任何人進副本了。”
何芝默了默,“這正是我要帶你去看的。”
……
白城的樓房圍繞着白塔呈環形往外擴散,越靠近塔的周圍修築得越規整,随着兩人遠離白塔的方向向外走,兩旁的建築也逐漸奇形怪狀起來,有些沒有房頂,有些牆壁是斜的,有些像是随意搭靠在一起的石闆,還有一些奇形怪狀得像蝸牛殼或者花枝鼠。
走過這些比危房還危房的建築,何芝帶林嶼來到了一片“廢棄之地”,像是被蟲蛀空的巢穴,地面上殘餘着勉強算是幾何形狀的牆面,更多的是不規整的白色岩石——和先前的樓房的材質一模一樣,也和地面一模一樣,是這個名為玩家休息區的地方唯一取之不竭的東西。
然而當林嶼深入這片區域,卻不由暗自心驚。
正面是白得晃眼的建築殘骸和碎料,背面的陰影處卻密密麻麻地睜着一雙又一雙眼睛,那是一些骨瘦如柴的人,他們嘴唇幹裂,衣服破爛,或坐或卧,眼神麻木地盯着與此處格格不入的來人。
但不是所有人都失去了反應,有一些人的精神格外緊繃,他們受到刺激,開始尖叫、抓撓、撞牆,嘴裡念着聽不清的話語——而這一類人不在少數。
何芝手上提着一個白色大桶,裡面盛滿了稠粥,打開蓋子以後陸陸續續有人圍過來。
林嶼有所明悟,“所以我們組織既是‘種植者’又是‘救濟者’?”
何芝:“這是我們一緻認同應該做的事:減少無謂死亡的玩家。副本我們幹預不了,隻能在這裡補救。”
說完歎了一口氣,“也隻是杯水車薪而已,每一回都能看到很多新面孔。”
“他們是害怕進副本嗎?”
“确切地說,是副本的真實傷痛和死亡體驗,加上小黑屋的精神折磨,以及饑餓和恐懼把人變成這樣的。很少有人能一次通關,而這正是噩夢的開始,一切都越來越糟,精神狀态受損、身體狀态下滑,而沒有團隊會接納他們,即使是我們也無力像供應成員一樣供養他們……”何芝說着頓了頓,“可以幫我找一找碗嗎?”
“碗?”
“随便什麼都可以,隻要能裝東西,你看他們手上。”
前來“打飯”的人似乎是有經驗的那批,手中拿着一些略有凹陷的白色“容器”,林嶼四下尋找,很快找來了一堆,畢竟隻是廢石料而已。
何芝讓她給那些情緒激動、瘋言瘋語的人送飯,林嶼一一遞到他們手上,有一個女人方才還在大喊大叫,在她走近時忽然呆若木僵,一隻腿還懸在空中,就這樣站着不動了。
她把“碗”放在他的手上,她也沒有反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所有人都要死。”
林嶼已經準備離開了,聞言轉身問道:“你說什麼?”
可再如何詢問女人都沒有反應了。
完成了這一次救濟活動,林嶼沉默着回程,心頭因為方才見到的景象沉重不已,後背也因為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升起寒意。
她知道那句話完全無法代表什麼,可能隻是一句神志恍惚的胡言。但是身在此方離奇詭谲、不講道理的世界,個人的安危仿佛成為各種“規則”的玩物,換在平日裡會被抛之腦後的言語開始在心底生根發芽。
所有人都會死,那麼在死前,所有人都會淪落到那樣沒有尊嚴的地步嗎?
“其實那些瘋了的,才能留得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