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凡剛走進家門,瞬間感覺不妙。
周蕙沒有像往常一樣在自己的房間休息,而是一臉嚴肅地坐在餐桌旁,桌上赫然放着一張信紙,旁邊是端正擺着的,陳子彬送的扁盒。
許凡換鞋、脫下外套挂起,然後才緩慢地走進去。
周蕙不做聲,聽見許凡回來也沒什麼反應,還坐在原處,許凡走過去,皺眉拿起桌上的信,先是難以置信道
“你翻我東西?”
周蕙本就生氣,聞言更是氣得不行,她平日從不會亂動許凡的東西,自從許凡讀初中後,就連整理房間都隻會當着許凡的面。
今天是因為許凡匆匆出門,周蕙看見地上掉落的紙袋,看不過眼才進去幫忙拾起,本想放下就走,卻愕然看見桌上的禮物盒。
許凡的快遞一向是寄到家裡,就算是寄到外面,也不會沒有快遞信息,周蕙随手一翻,赫然在盒子裡的圍巾上發現這張粉色畫着愛心的信紙,當即氣不打一處來。
許凡最近出去得頻繁,周蕙隻當她和同學玩得好,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看來是玩得有點太好了!
周蕙冷冷道
“這是什麼?”
許凡:“不知道,我沒看”
周蕙:“你沒看?我幫你看看好不好?”
說着周蕙就伸手要拆,許凡想也不想就劈手搶回,想也知道陳子彬不會寫什麼能廣而告之的話。
許凡的動作立時讓周蕙更是憤怒,這不是心虛還能是什麼?
“許凡!我沒指望你的成績能一騎絕塵,但這都什麼時候了?出去玩也就算了,還搞出這種幺蛾子來?你說是誰,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男孩子,值得你在這麼寶貴的高三還有時間跟他拉拉扯扯!”
許凡當即眼前一黑,反唇相譏
“高三寶貴,不是高三就不寶貴了?我轉到這來,什麼都要重新開始,現在能這樣就已經不錯了,你還想讓我一騎絕塵?你怎麼不想讓我上天呢?——”
許凡還沒說完,周蕙就拿起桌上的盒子就狠狠一摔,嚴厲道
“現在說的是這件事嗎?你說實話,剛才是不是和送你這個的男生出去的?!”
許凡也拉過椅子坐下
“不是!什麼叫說實話?我還和你撒謊了?”
周蕙被氣得都快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不是和他出去?那你說你和誰出去了?去幹嘛了!”
許凡深吸一口氣,強行找回理智
“我明天把東西還回去”
周蕙:“我沒讓你還回去!我問你和誰出去了!”
許凡煩得不行:“我同桌,前桌,還要問嗎?我把她們叫上門來給我作證好不好?”
周蕙臉色這才緩和了些,苦口婆心地勸
“你現在是關鍵時期——”
眼見許凡臉色更差了,周蕙立刻轉移話題,繼續說
“再說你本身就是在這借讀一年,再過半年,最多也就半年,你就該離開這了,何必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
許凡愣了下,順着這句話蓦然想到江言。
多說無益,她明白周蕙是為她好,但少年心氣還是本能地對“沒有意義”和“關鍵時期”這種詞彙感到抗拒,尤其是周蕙剛才那句話說完,許凡半分反駁的心思都沒了。
她沉默着起身,拿起那封信和紙盒,無視身後周蕙的唠叨,快步走回房間。
周蕙見許凡神色有所觸動,也沒有繼續發火,怕激起許凡的逆反心理,隻要不是早戀,偶爾出去玩玩什麼都好說。
許凡坐在床邊,煩躁地把手裡的信扔進垃圾桶,盒子甩進椅子裡,随意翻動手機,打開相冊對剛才拍的照片删來删去。
還是很煩,許凡給江言發去一條消息,問
“你準備考哪裡?”
問完也不等對方回答,打開播放器放歌,起身關燈躺在床上。
深夜,對面還有幾戶人家亮着燈,許凡閉眼也睡不着,煩躁在音樂聲中逐漸消退,被沙啞男聲勾起一縷憂傷,腦海中回蕩着周蕙剛才的那句話
“再有半年,最多半年”
天大地大,很多人道别後以為還能再見,殊不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快,經年累月過去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不會再見了。
分别的氣氛幾乎被高三的兵荒馬亂隔絕在外,那是盛夏時節才該有的情愫,在隆冬,年關将至,無論如何不是個思考離别的好時節。
江言過了好半天才回複,沒有直說,而是問
“怎麼了?”
許凡沒有追問,像是下意識地想避免江言的回答,無論是哪裡,無論是哪裡,她現在都不想知道。
翌日,周蕙和許凡展開了别扭的冷戰,許凡是因為被說得沮喪,周蕙則是心有餘悸,直到傍晚許凡出門時,真的把紙盒帶走,周蕙才松了口氣。
但許凡的心情明顯就不是很好,出門時怒氣沖沖,班級裡的節日氛圍還沒有完全散去,畢竟今天才是平安夜。
許凡今日來得早,坐在座位上時林意他們都還沒有來,隻好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沒一會兒,翻開昨天寫過的題,插上耳機看網課講解,卻集中不了精神。
窗外陰沉凝結的鉛灰色雲從昨天開始就籠罩着這片天空,好似從來都沒有藍天出現過一般,讓人難以想象雲層之上,太陽始終亘古在宇宙中。
許凡透過潔淨的窗戶玻璃看去,并不能看出什麼來,玻璃上籠罩着凝冰和霧,室外已是一片漆黑,燈火通明的室内把每個人的倒影投射在玻璃上,好似成了一面鏡子。
林意被拉扯得扭曲的身體在鏡子中走來,随後是時盈盈和鄭然,幾人跟許凡打招呼,許凡起身,讓時盈盈進去。
江言則從後門進來,跳進座位時還手欠地在她後背上敲了一下,許凡回頭瞪他一眼,又懶懶地趴回去。
“你怎麼啦?又感冒了?”
江言在座位上站起來,越過自己的桌面湊過去問。
許凡不說話,隻搖頭。
江言想到昨晚許凡的問題,問
“挨罵了?還是壓力太大?”
許凡還是搖頭。
江言離開座位,坐到許凡旁邊的徐聞遠桌上,附身小聲說
“那幹嘛不高興?說說嘛,說出來會好一點哦”
許凡腦子裡塞着一團亂麻,昨晚和周蕙的争吵還如鲠在喉,周蕙的話則是更讓她煩躁,因為那是事實。
她看向江言,又低下頭,江言始終坐在旁邊,正拿着手機在上面敲敲打打,片刻後,許凡收到消息,打開一看,是江言。
“别害怕”
許凡低頭回幾個字
“我沒有害怕”
江言:“我是說,如果你害怕,我一直在你後面”
那句話他删删減減了好半天才發出來,許凡則一直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機已經熄滅的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江言看着許凡的臉色,她并沒有驚喜或者興奮,但确實肉眼可見的不再那樣消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