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本來背對着她，地上扔着裝文具的防水袋，還有因為動手而沒人拿着的胡亂扔在地上的雨傘。

陌生男生本來伸手把江言推在牆上，下一秒江言暴起繞過他的拳頭，飛起一腳踹在他大腿上，又一個人沖上來。

還沒近身，江言就先一步跟他們拉開距離，盯着其中一人啞聲道

“李偉，你要是沖着了結這事兒來的，那就咱們倆打一架，我奉陪”

現在輪到另外三人背對着許凡，其中被喚李偉的男生嗤笑一聲，含混沙啞如鴨子一般的嗓音響起，說

“我是想了結這事兒的，看你誠不誠心了”

什麼事兒？許凡疑惑地想，江言和人有過節？鄭然和徐聞遠今天怎麼不在？

江言也笑了，說出的話卻不含半點笑意

“那你想怎麼樣呢”

另外兩個人七嘴八舌地說着什麼不要廢話，李偉比劃了個手勢示意他們稍安勿躁，慢悠悠地說

“好辦啊，咱們一起上，打你一頓這事兒就算完”

那怎麼行？你三打一也真好意思說是來解決事兒的？

許凡一邊心裡大罵這個聲音難聽的人死不要臉，一邊快步上前，剛要開口，江言已經率先看見許凡接近的身影，當機立斷道

“行，輸赢不論，今天從這兒出去，這事兒就算完了，從此咱們各走各的，誰也别來惡心誰”

李偉哈哈大笑着說

“好——啊！”

一句話沒說完，他已經拎着拳頭沖了上去，許凡下意識跑上前，大喊道

“江言！”

江言躲過李偉，但躲不過另外一人，被揪住頭發甩到一邊狠狠扽在牆上。

下一秒江言猛然曲起左腿，在其中一人撲過來時膝蓋用力，瞬間将那人頂了出去，疾退兩步到許凡身前，輕聲說

“沒事兒，你先回班”

許凡死死盯着眼前三個陌生的同齡人，虛張聲勢地大聲說

“我給鄭然發消息了”

怎料李偉還沒說什麼，江言先嚴肅道

“别跟他們說！你也回去！”

許凡不能理解，她當然也沒有發，手機都沒有拿出來過。

剛才江言的話就是表示，這場架有因有果，但她能怎麼辦呢？裝沒看見嗎？

許凡還站在原地，沒來得及回答，江言就又和他們扭打在一起。

江言伸手一記拳頭搗進李偉肩窩，順勢鎖住他的脖頸講人撂倒在地，水泥地面上并不泥濘，但也積起幾個小水窪。

李偉想起身，江言卻已經先坐在他身上，拳頭揚起還沒落下，另外兩人反應過來，雙雙上前七手八腳地想把江言拽下來。

這倆傻缺還不時地暗下黑手，怼在江言肋下和腰腹處，江言也不甘示弱，宛如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死死壓在李偉身上。

那兩人無法再一心二用，專心用力把江言架起來甩開。

雨越下越大，江言微長的頭發往下滴着水，水流沖刷過他青筋暴起的手臂，幾乎快把人淋透。

江言全程沒幾句話，不時警惕地轉身看向許凡，防備着李偉他們。

李偉帶領的幾個人還不算太缺德，沒有抓着許凡說渾話，也可能是因為即使一打三，江言也當仁不讓，纏鬥中根本無暇顧及許凡。

江言第三次向許凡投來目光的時候，許凡終于沒忍住，出戲道

“别看我了行不行？”

這句話成功讓江言破功，竟然看着許凡笑起來。

那笑容轉瞬即逝，胡同裡跟大街上色調不同的昏黃路燈倏地亮起，像是能量不足似的，暗淡落寞，連這條胡同都照不完全。

江言眼睛的明亮程度明顯更勝一籌，看向許凡的閃爍着星光的眼眸裡夾雜着晦澀難懂的情緒，像是在邀功，又像是在安慰她。

許凡笑不出。

下一秒江言轉身，不知為何，許凡在江言轉身的瞬間，仿佛短暫和他思想交融一般，看出他的疲累與不屑，也看出他的糾結與果斷。

這次他明顯不再像剛才那樣用力，硬生生抗了李偉幾下，唇角磕在牙齒上洇出血迹，又很快被雨水洗刷幹淨。

許凡撐着傘站在路燈背後的陰影處，遠處不時有行人路過，看見裡面人正在打架，俱是加快腳步匆匆離去。

江言身上挂了彩，但另外三人也沒讨到好處。

在李偉重新拎起江言衣領的那刻，江言忽然低頭小聲說了句什麼，話音剛落，李偉立即笑起來，怪腔怪調地陰恻恻道

“行——”

許凡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卻大緻能猜到，下一刻李偉伸手制止住另外兩人，對着江言連擊數下，拳拳到肉。

江言悶哼兩聲，雖不還手，目光卻死死盯着李偉。

許凡不知道他們剛才究竟達成了什麼協議，但這樣下去，這一切很快就能完結的同時，江言必定會受傷不輕。

兩分鐘後，許凡還是沖上前去，一個男生在旁邊伸手想攔，但沒攔住，許凡一個箭步沖到李偉旁邊，迎着他的力氣一把把人推開。

江言難以置信地看了許凡一眼，瞬間反應飛快地把許凡拽到身後，李偉猛然被打斷，正想找茬，許凡先一步開口大吼道

“夠了沒有？已經拉上課鈴了，要是江言還不回去，老師找出來，你們跟我們一起回教導處嗎？”

這句話讓李偉在原地猶豫片刻，今天幾乎沒人穿校服，許凡也拿不準李偉究竟是不是德中的學生。

但隻要還是學生，這話總歸有點用，畢竟他們現在就在德中校園後方。

李偉猶豫一會兒，還是叫上人說

“走！”

“等等”

江言靠在牆上不住喘息，李偉回頭嘴硬地叫嚣道

“挨打沒夠？”

江言搖搖頭，輕笑着說

“輸赢不論，這事兒完了？”

李偉顯然忘記了這茬兒，愣在原地半天。

江言被雨水淋濕的面孔顯出不似平日的蒼白，唇邊的血迹被青紫替代，漂亮的臉蛋上挂着愈發明顯的笑意。

李偉和江言幾招過後，就知道他的戰鬥力絕對不止如此，不解他為何甘願挨打還笑得出來，看着着實有些瘆人，半晌才愣愣地說

“完了，你他媽也注意點，别他媽仗着自己長得好看就人五人六的，操”

說罷沒等江言回答，轉身撿起地上的傘就和另外兩人疾步離去。

江言：“……”

許凡：“……”

“咳”

江言有些不自在地退後半步，許凡如影随形地上前，把傘舉過兩人頭頂，江言見躲不過，伸手把傘接過，自己撐着。

許凡看着江言的臉不吱聲，算不上姹紫嫣紅吧，也不甚美觀。

雖說男人之間并不過分攀比外表，但李偉最後那幾下還是刻意招呼在了江言臉上。

而他身上的傷想必要比臉上更重。

許凡歎了口氣，還是什麼也沒說，轉身蹲下把兩人的裝在文件袋裡的卷子撿起來。

江言的雨傘扔在一邊，底朝上，現在用起來估計和直接淋雨的效果差不多。

其實也用不上，江言現在幾乎渾身濕透，不敢靠近許凡怕弄濕她的衣服，但在許凡撿東西時又始終跟在她身後撐傘，隻占據傘下很小的一方空間。

許凡把東西整理好，捏着一角，沒起身，然後江言也緩緩蹲在許凡旁邊，身上潮濕的氣味沖進許凡鼻腔。

兩人比站着時靠得更近一些，燈光穿透傘面，映照着被隔絕在外的水珠。

“真打鈴了？”

江言沒話找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