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會幹脆利落地結果敵人性命,但毒女喜歡虐殺,令丞司的審訊都是交給她來辦。
一個“審”字,便是蘇硯打開了叫她為所欲為的開關。
——
蘇硯抱着人進高月樓主準備的房間時,這位樓主跟了進來,露出抱歉的神色。
從前和兄長形影不離,倒也和他打過不少照面,按照一般的說法,他和蘇閱應該算是朋友才對。
“内池已封鎖,屍首會有人處理,今天的事情不會有更多人知道。”
“至于你,你也不知情。”
蘇硯與他擦肩而過,隻留下兩句話。
樓主先是愣了一下,在原地拱了拱手,帶着謝意和難以言喻的酸澀離開了。
“大人,熱水在裡屋,大夫現已候着了。”
“您也需換身衣服了,房間在東廂。”
蘇硯抱着人低頭,兄長完全失去了知覺,如今随着她的步子,頭向外面輕輕一歪。
侍女接過他準備服侍,兄長面相無害地昏睡在榻上,衣衫不整,露出鎖骨和胸膛。
她移開視線,轉身去了隔壁屋子。
賞曲會足足有三天,蘇閱是在第一天下午醒的,俞塗告訴他今天按時不用回府了,等第二日,蘇硯會和他一起回去。
到底怎麼說蘇硯也救了他一命,蘇閱想,或許她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讨厭他。
但蘇醒以後他一面也沒見到過蘇硯,隻有一碗又一碗煎出來的藥往他床上送。
聽說她去抓人了,抓的還是那位身份尊貴的三殿下。
但是她晚了一步,就在他昏迷的期間,聽說三殿下被崔旌帶走了。
樓台上的才子才女們各顯本領,大殿下和二殿下人雖然沒來,身邊的幕僚早已出現。這裡的有些人是要參加後面的詩會的,就看現在誰能押寶押對人了。
蘇閱無意與他們競争,但一道密旨在他喝完第二碗藥的時候,交到了他手裡。
高月樓台四周圍繞着三座六台,受到邀請的人可以上其中一台,向衆人展示才藝。
其他人則會在下面觀賞,直到自己也受到邀請。
蘇閱臉頰發紅,頂着并不太清醒的腦袋,在俞塗的護送下,登上了其中一處尋芳台。
被謀殺未遂後,樓主特許了書童的陪同。
直到坐在了尋芳台上,他才察覺到,自己并沒有帶琴來。
登台的人遲遲不演奏,下面的人等候了一會兒,不一會兒此起彼伏地響起噓聲。
他直到坐在這裡為止,每一步都在被人推着走,即使這高台他往年來過無數次,今日也倍感陌生,升起一陣濃濃的疲憊感。
他到底是為什麼要坐在這裡,又是為什麼一定要在這裡彈奏一首曲子。
“上面到底有沒有人啊?”
“彈啊。”
“該不會是一個濫竽充數進來的酒囊飯袋吧。”
或大或小的質疑聲像密密麻麻的針尖,戳得人心裡難受。
但他沒有琴,隻能下去找人借一把琴再來了。
“俞塗,扶我下去吧。”
“公子,琴。”
忽然一聲輕語落在耳邊,尋芳台的小厮抱着琴跪坐在他身邊。
他擡頭望去,遠遠地看見處于最中央的高月樓台,熟悉的溫雅男子對着他舉了舉酒杯。
手指勾響素弦。
一聲妙音,穿過台下紛擾的議論,世間忽然鴉雀無聲,僅有琴聲悠揚。
“是——他的琴聲!”
“竟然是他。”
見過蘇閱曾經獨領風騷的人,心中難掩複雜的心緒。
即便五年過去了,仍舊無人可出其右。
蘇硯正在詢問三殿下的侍衛,忽然擡頭,幾日的忙碌下來的心頭竟在此刻被輕輕抹去躁意。
蘇硯撇開侍衛:“你同流雨交待清楚。”
聲如清風,潤若秋雨。此刻他的琴聲中還帶有一絲迷茫,恰似雨中踽踽獨行的盲童,跌跌撞撞走不出這傾盆大雨。
一曲畢,他停住手指,回過神來。
眼前赫然出現一位身着宮服的太監。
“奉陛下旨意——”
蘇閱起身退後幾步,端正行禮。
“布衣蘇瑜禮琴技高超,美不可言,令朕心喜,特許禦音使一職,欽此!”
滿台嘩然,驚得無數沉浸入琴聲的人心神一凝。
“謝陛下。”蘇閱面無表情謝旨,叫俞塗把公公請走。
結束了。
蘇閱緊繃的心弦徹底松了下來,眩暈感襲來。
他不由自主晃了晃身子,在即将倒下的一瞬間,被一隻手牢牢拽住,給他借力靠着。
“阿硯……”看清來人,他神志不清呢喃道,“我好累……”
然後像拽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毫無防備地靠在她肩膀上。
甚至親昵地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