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年被限制在空中花園,紅蕊對灰塔一詞沒有給到反饋。
從語氣判斷出阿雲說的不是好話,她反擊了個鬼臉:“人類沒資格管妖怪的事。”
這世界之所以分出十個種族,是因為以人類為基礎,僅從外表上便能夠輕易區分其他種族:精靈、獸族、有翼族、水族、惡魔、矮人、巨人、人類、“零”以及早已湮滅的龍族。
龍族、獸族和有翼族同屬一脈,但在龍族掌權時他們決定與這些落魄的同胞割席。
後來這些陸地上的家夥效仿前輩将所有長着翅膀的族人抛棄,可惜不幸在與精靈競争霸主稱号時落敗。
惡魔和他們類似。
外表與人類幾乎不存在顯眼的差别,準确來說曾經他們也是人類中的一員。不再信仰清河而是供奉三聖賢中的影,通過祭祀從影那裡獲得各種知識,現在已經是有名的藥劑商,自稱惡魔。
而妖怪,從沒聽說過的存在,往往和怪物一起被當做稱呼使用。
顯然紅蕊和人類外表無異,飛檐走壁對她來說也是件需要訓練才能達成的難事。
在窗戶和門之間猶豫再三,她還是沒志氣地選擇了正常的離開方式。
“妖怪……”
阿雲向清河提問并非想要得到答案,更接近自言自語:“是像惡魔那樣新興起的人類分支嗎?”
“唔。”
有時候真痛恨自己有聽力,紅蕊扶着門框單腳點地來了一個回旋轉身。她看向瞬間警惕起來的阿雲,對他渾身上下散發的無辜氣息好氣又好笑。
她隻好找一個能夠承受怒氣的人來爆發:“清河呀清河,我們對你來說是這麼不齒的存在嗎?”
“人類,我來告訴你吧。”
“妖怪是人類。”
“妖怪是清河造人的失敗品,龍也是,大家都一樣啊。”
“你見過精靈吧?那不就是多加了靈的人類嘛。”
“而我們妖怪,是因為長相奇怪才被清河從世界上隐去的。”
說着,紅蕊露出她招牌式的燦爛的笑。比起紅裙子,她的臉太過素雅,缺少能讓視線停留的駐地,笑容這種激烈的表達則是強調的絕佳方式。
她的臉飛速溶解,連笑容都變成線條狀。透過她身體上的縫隙,平靜的腦、跳動的心、膨脹的肺,不加掩飾的紅蕊的内在赤誠地為阿雲展示了出來。
“好啦,空中花園妖怪很多的,隻是你看不見而已。以後别在這裡說妖怪壞話哦,别因為他們弱就欺負他們哦。”
恢複如常的紅蕊若無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裙擺。
阿雲看看紅蕊,又看看清河,很快做出了對他來說公正的判決:“清河,你好過分。”
“看吧,世界上還是有明眼人的。”紅蕊大悅,贊賞地豎起拇指。
盡管清河一貫是少言寡語的人設,在紅蕊面前更是把這一特質發揮到了極緻。阿雲還沒遲鈍到這種地步,看得出紅蕊說的話都是真相,看得出清河理虧。
不過這次阿雲識趣地把疑惑留在紅蕊走後:“紅蕊說的隐去是什麼意思?”
清河一副“就知道逃不過”的認命樣子,拉開一把椅子正襟危坐,像極了被審訊的犯人。他把臉扭向一側回避着所有視線:
“那個時候,我隻是知道怎麼制造人類,但是具體做起來總會出現各種意外。就像捏泥人一樣,妖怪則是粗制濫造的半成品。”
“像紅蕊那樣完整的還好,有些甚至隻有一半身體或者沒有器官,四肢也保持着圓柱的外形。制造出正常人類後,我就把這些奇形怪狀的妖怪全部隐形了。”
“除了我誰也看不到他們,聽不到,摸不到。人類攻擊不到他們,他們也不能攻擊人類,妖怪和人類完全生活在兩個世界。”
“隻是想把自己的黑曆史藏起來之類的?”阿雲隻差紙筆便可開始做筆錄,他本來是想開這種玩笑的。
“不過妖怪們不滿這種生存方式,我們約定隻要他們進化到外表和人類相似就可以重新融入世界。”
“一開始我覺得這樣沒有什麼不對,我并沒有傷害他們。後來我意識到他們和我其實是不一樣的獨立個體,他們會怨恨我也是理所應當。”
“一旦這樣想,就再也沒辦法繼續坦然面對他們。”
安慰不是阿雲的強項,何況阿雲也沒有這個打算。他歪着頭試圖從窗邊看到紅蕊的蹤迹,但外面仍然隻有黑:“因為不能出現在人類面前,但又喜歡熱鬧的舞會,所以才操控普通人類。”
“好無聊的妖怪。”
這種無聊案件唯一值得慶祝的地方隻有不用寫報告這種好處,反正,大概有很長一段時間什麼也寫不了了。
“是的,紅蕊對人類沒有任何惡意,隻是你緊追不舍吓到她了。”
盡管阿雲表現如常,那濃重的血腥味卻讓人無法忽視。
掰開阿雲僵硬的左手,掌心不出意料有着數道深至露骨的傷口。傷口隻有蛛絲般粗細,但沒有結痂好轉的迹象,擠壓時溢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淡黃的膿液。
更要命的還是右臂,被絲線纏繞太久後導緻血液不流通變成黑紫。今天阿雲從頭到尾沒再使用過它,估計肌肉和神經也已經壞死。
藥酒和紗布能解決嗎?
“這種小傷,隻要回到神之領域……”阿雲臉色突變,狀态轉瞬萎靡。
他現在不僅不能回去,更不能見他,否則那豈不是像在主動和好一樣嗎。
涉及立場,絕不退步。
“怎麼了嗎?”突兀的停頓引起了清河的好奇,“如果是和朋友鬧矛盾的話還是早點和好比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