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在開始,你的名字是清河。”
“……”
清河從夢中掙紮出來,腦海中除了這懵懵懂懂無頭無尾的兩句對話外什麼也沒帶出來。
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交際、自己從哪來又到哪去……以及坐在不遠處不知用火烤着什麼的少年,全都一無所知。
月已經高高挂在樹梢,清冷的月光仿佛一道道銳利的視線死死盯住地面上的萬物。萬物便在這視線中靜默着,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而少年是死寂中的例外,火光襯得他整個人散發出暖色。他自己是不做聲的,但木頭燃燒時的“哔啵”、野果中水分蒸發的“嗞嗞”、風中傳來的細語,連月色也溫柔成紗。
清河翻身坐起,布料摩挲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少年身着一件寬大的披風遮掩住身形,隻能隐約看到一身方便活動的簡裝。
他年齡不大,還沒完全褪去稚氣的嬰兒肥,哪怕紫瞳裡沉澱出些許不符合外表的成熟,也無法沖淡他身上的天真。
清河沒有因為少年的外表就放松警惕,深夜兩個人無端出現在森林中本就可疑,更何況這森林中還處處透着詭異。
不過少年沒有趁清河昏睡時做什麼,暫且可以判斷他沒有敵意。
少年用木棍從火中掏出幾顆堅果晾在一旁,拿起烤在石頭上的野果向清河走來。
蹲下身與清河視線持平,然後少年才遞出野果:“吃不吃?”
烤熟的野果還冒着熱氣,薄薄的外皮已經禁不住火熱的炙烤蜷曲起來,無所顧忌的汁水放肆地淌在少年無名指的藍寶石戒指上。
清河接過了野果,但這不代表他接受了這詭異的吃法。
要說口感,确實很甜。
被野果汁水浸潤的嗓子已經沒有撕裂的痛感,清河問了一個模糊的問題試探:“這是哪?”
“黑森林,再往前就是精靈之巢了。”
清河蹙眉,這對他來說是兩個很陌生的概念。
不過,黑森林倒是名副其實的地方。
每次清河要将目光投向遠處,總在十餘米開外的地方被過于繁茂的樹木阻礙個徹底。張牙舞爪的枝幹在風的作用下也恐吓似的逼人收回視線,以免引起無邊無際的想象讓藏身其中的東西活過來。
清河隻能把注意力重新拉回篝火,那墊在下面的燃料并不是木柴,它要更柔軟些,像是什麼活物。
不知道是否因為長時間的燃燒,那團黑漆漆黏糊糊的東西已經看不出原本面貌,隻是柔若無骨地随火焰或随輕風搖曳蠕動着。它燒起來有塑料般的質感,臭烘烘地刺鼻。
“這是什麼?”
“不知道,黑森林特産?”
少年拿起木棍戳它,它又“吐”出幾個顔色各異的蘑菇。
會錯了清河的意,少年好心腸地勸道:“如果你想吃這個的話,我覺得還是應該找個有診所的地方比較好,方便救急。”
“嗯……”
清河微微向後仰起臉,避免和少年挑到他面前的不明物體碰觸到,雖然他不覺得少年吃的蘑菇和這東西比起來更安全:
“算了……”
少年自己也拿了一顆烤熟的野果,自顧自地席地坐下與清河正對着。他小心地剝掉野果的皮,那隻不過已經是一層虛有其表的存在,将它和果肉分開如同拂去一層沙那樣簡單。
“我知道你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來。”
少年仍在專心緻志研究烤熟野果的正确食用方法,顯然他沒帶任何調料,極大地限制了發揮。
短暫沉默,随即清河便坦然問道:“那我們現在準備做什麼?”
“我不知道。”
少年比清河更加直白,漫不經心的語氣全然不把他們有可能毫無目标的事放在心上,無論眼中還是心裡隻有他那野果食用方法的研究:“是你讓我來這裡的,你說見了精靈的女王,一切都會有辦法。”
清河記憶裡不存在精靈的概念,他從未見過精靈。
少年沒有向清河介紹世界觀的想法,他懶懶地托着腮,望着跳動的火焰發呆。
此刻兩人的沉默仿佛一并變成助燃物投進了火裡,周圍開始散發出濃烈的尴尬氣氛。
清河不是擅長揣摩心思的人,也不愛将自己放置在被動的位置。
從少年這裡了解消息是清河的第一步打算:“你的名字是什麼?”
聞聲少年終于從神遊狀态醒覺,先剝了一顆堅果。那顆堅果已經糊成了焦炭色,理應隻剩下苦味。
而少年面色淡定自若,把一些諸如“火”、“焰”、“樹”等詞語在腦海裡轉了幾番,憋了半天終于想出一個幹巴巴的字:“我叫雲。”
不管眼前少年的名字是否真的是雲——其實是雨也無所謂——清河隻把這當做是暫時的稱呼,指代這個人,和“精靈的女王”沒有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