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黑影從身邊落下,汲汲來至凝霜身旁,輕喚了兩聲“凝霜”。
龍煊瞥了一眼媚娘,冷聲道,“護好了,待會再找你們算賬!”
三個方向又走出三個黑衣人,大體就是陰陽家的五大長老,至于為何少一個,多年前因受魅妖蠱惑被逐出師門的韋向塵,自然也算一個。
陰陽五行少了一人,竟也就這麼“跛腳行走”這麼多年。
金長老率先發起攻擊,金色的長劍劃破夜空,帶着刺骨的寒意直逼龍煊,龍煊側身一閃,劍鋒擦肩而過,帶起一陣寒風。
木長老随即出手,木杖輕輕一揮,無數藤蔓從地底湧出,如同靈蛇般纏繞向龍煊。龍煊縱身一躍,藤蔓在他腳下迅速生長,試圖将他困住,卻如青煙般散去。
熾烈的火球倏地砸向龍煊,龍煊一擡手,那火球竟在半空中炸裂,火光四濺。
土長老最後出手,巨大的石錘猛然砸向地面,地面瞬間裂開,無數石塊如同利箭般射向龍煊。龍煊急速閃避,石塊在他身後炸裂,塵土飛揚。
龍煊輕笑,“班門弄斧!”
就在此時,祭壇忽然發出微弱的藍光,那光芒越來越亮,藍色的劍氣如同海浪般湧出,瞬間擊退了四位長老的攻擊。劍氣在空中凝聚成一條藍色的巨龍,咆哮着撲向四位長老。
四人臉色大變,急忙聯手抵擋。然而,那藍色的巨龍不可阻擋,将他們擊退數步。
劍氣散去,有掌聲從暗處響起,一人緩緩而出,步履穩健,身着墨黑色長袍,袖口繡有金色的陰陽魚圖案。他的面容沉穩,聲音低沉,“不愧是月下宮宮主,功法了得。”
龍煊擡頭一看,此人正是陰陽家家主玄冥的首徒——澹扶疏。
他揮了揮手,四周的夜幕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露出一絲微光,“去吧,師父已恭候多時。”
“扶疏,你!”金長老一驚。
“見一人而已,師父自當有暇。”
“上苑遙聞長樂鐘,寒桂香殘月華濃。短亭暗度春歸處,煙柳扶疏映征蓬。”龍煊緩緩沉吟了幾句,澹扶疏一懵怔,瞳孔開始急劇收縮。
“怎麼,澹大首徒覺着耳熟?”龍煊輕笑一聲,卻聽到身後的凝霜掙紮要起身。
“宮主……唔……怎會?”
“凝霜,别亂動!”媚娘尤為着急,連忙将她摁了回去。
“你是不是認為,武長樂不過一名村婦,配不上你首徒的身份,但騙情騙色還騙她為朝廷做官,是否有些過了。還是你骨子裡也是瞧不上自己這個污泥濁水的身份?”
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形成一股無形的壓力,向龍煊壓迫而來。他的眼中閃爍着陰陽交替的光芒,左手微微擡起,掌心向上,仿佛托着一片無形的虛空。
“陰陽輪轉,五行相生。”澹扶疏低聲念道,掌心的虛空中瞬間凝聚出一顆璀璨的光球,内部隐隐可見五行符文正迅速流轉。
“看來澹大首徒想滅口?”
“閣下不想見師父,那就别見了!”澹扶疏的聲音極為冰冷,掌心的光球瞬間膨脹,化作一道光柱,直沖頂端。
光柱分裂成無數道細小的光束,形成一張巨大的光網,向龍煊籠罩而來。
光束在他周圍炸裂,形成一片火海,火焰如同狂舞的惡龍,咆哮而來。
“火行之力,焚天滅地!”澹扶疏的聲音在火海中回蕩。
變故是瞬間發生的,血池之中,血液如靈蛇般纏繞光網,徐徐升騰。隻片刻,光網已然化為血網,腥臭之氣彌漫四處,侵襲衆人五感。四大長老首當其沖,面色劇變,未及平複,無數魂魄自虛空湧現,四散飛舞。
回帆則化處屏障隔絕,擋在凝霜與媚娘面前。
将祭壇圍成一圈的陰陽家弟子們,也在連連作嘔。
血網砰然碎裂,萬鬼同哭!
聲如洪鐘,響徹雲霄。
在場衆人,無不面色蒼白,冷汗涔涔,心神俱裂。四大長老雖修為深厚,亦難掩驚惶之色,雙耳欲聾,神思恍惚。其餘弟子,或跪或伏,皆已失魂落魄,難以自持。
那些鬼魂生前場景皆浮現出來,多為女子。或精靈古怪,或溫柔端莊,不論生前如何風華絕代,皆遭同一厄運,如凝霜一般,生前被懸吊放血。其狀慘烈,令人心寒。
直至死去。
龍煊一揮手,一女子的容顔漸漸明晰,越發貼近,她如何承受無父的欺侮與痛楚,如何辛勞地幫着娘親幹活,如何看着阿娘對着阿爹留的信物垂淚。她決定自己去找阿爹,阿爹是當官的,自然得去都城。豈料剛至都城,盤纏被偷不說,更遭人敲暈販賣至妓院。她甯死不從,鸨母狠心将其轉賣。途中她趁機逃脫,卻遭毒打,奄奄一息。再醒來,她便被吊在這鎖鍊下,氣若遊絲,她求他們放過她,她身上沒有錢,她得回家,阿娘肯定要着急了。
無人理睬,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說了句“阿娘,對不起”後便永遠合了眼。
血流幹的她,屍骨就這麼被扔在了禾三村後村河裡,後化為厲鬼,竟悄然盤旋于烏沣寨,不覺已曆數載。
“澹大首徒,遇到親生女兒,你可曾多瞧她一眼?”
澹扶疏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不可能!嗚嗚……武姐姐……”凝霜奮力嘶吼,淚如泉湧。
“這世間叫‘扶疏’的能有幾人,且有這陰陽魚配飾?”龍煊指了指澹扶疏腰間的陰陽魚,其實在武大娘家看到那信物時,他已存疑,直至桂香死前念的那詩,龍煊才恍然大悟。
“澹大首徒用自己女兒的血來祭養陰兵,真是大義滅親,可歌可泣!”
弟子們不禁議論紛紛,澹扶疏頓覺顔面無存,勉力硬撐,“無憑無據,一派胡言!”
“陰陽家多年前便開始祭養陰兵,恐怕,這才是韋向塵離開的原因。”
“閣下既不是來見師父的,那便請回吧!”澹扶疏一揮袖,下逐客令。
龍煊嗤然一笑,挑眉道,“玄冥怎會在呢?”
衆人皆驚,一時間亂成一團。
“這凡間陰兵四處作祟,玄冥若不在,萬一失了控,誰承擔得起?”
“你!”澹扶疏似被點破,再次啞口無言。一手按按他的肩頭,他回頭看了看,便退到一旁,衆人見狀,皆單膝跪地行禮,“大司命!”
“大司命?”媚娘秀眉緊蹙,她雖有耳聞,卻始終未見過此人。
龍煊幽幽地笑了笑,你終于來了。
“對貴客如此無禮,我平日是怎麼教你們的?都退下吧!”
“是!”
“貴客舟車勞頓,頗為費心,如不嫌棄,不若來客室喝口茶。”
“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