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會怎麼樣？我是說，二樓那些被帶回來的混血者——營地會怎麼做？”

安娜貝絲那雙風暴般的灰眼睛對上了凱特琳娜的。她先是有些意外，接着又釋然地笑了笑。

“你果然和波西是一個模子裡套出來的。雖然現在還沒有明确的定論——但波西的願望裡也包括了他們，所以現在，我們會保證他們的安全。我們不是泰坦神的手下，所以我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當然這個過程是漫長的，我們先得保證他們不會成為我們的威脅。雖然後續如何處理還沒有決定，但如果你是擔心艾莉莎——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凱特琳娜，不用多想，我們會商量出最好的解決方式的。”

安娜貝絲疲憊地笑着，她伸出手，揉了揉凱特琳娜海藻般亂糟糟的頭發。

“快要九點了，去大堂前的空地那吧，我得先去找下喀戎，待會兒也要過去了。”

她說的是多瑞亞紙條上描述的那場葬禮。凱特琳娜掃了眼牆上的時鐘，還有十分鐘就九點了——居然已經這麼晚了。她在這裡與安娜貝絲告别，朝着樓下走去。

與來時不同，留在這裡的人少了一些，一切還有能力行走的人都離開了醫療室，前往大堂前，參加他們的夥伴的葬禮。裡亞在門口等她，他披了件外套，在燈光的照耀下面色有些蒼白。

“走吧。”他朝着凱特琳娜伸出手，“他們已經都在大堂前了。”

這并不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夜晚。

誠然，他們成功擊敗了泰坦神保護了奧林匹斯山，但那是用死亡與無數傷口換來的。大堂前的營地上，一堆篝火熊熊燃燒着，火光刺痛了凱特琳娜的眼睛，她甚至沒能去分辨這其中是否還有赫斯提亞的影子。死者的護罩正在篝火前排列着，護罩顔色各自不同，上面是不同的圖案，是他們母親或者父親的象征。還有一些護罩是黑色的，那些護罩則屬于營員們清掃戰場時帶回的另一些混血者，直到死亡，他們依舊不清楚自己的身世，隻能全部都使用這些黑色的沒有花紋的護罩作為最後的告别。這其中沒有盧克——他的靈魂已早一步被命運三女神帶去那片常春花地了。

阿波羅族的營員帶領他們唱起一隻古老而莊重的歌，歌聲中，他們點燃了英雄的護罩，護罩熊熊燃燒，化作無數星點彙入黑夜。月光籠罩在篝火之上，衆人靜靜地坐在火堆前，看着柴火劈啪作響。這是一切的結束，新的一天即将如約到來。此刻的祥和對于營地來說已經是很久沒再有過的了，但它隻維持了很短的時間，剛剛好夠英雄的靈魂回歸地下。

人群中傳出了驚呼聲，這在安靜的夜色裡格外引人注意，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她怎麼——”

營員中一陣騷亂，接着靠着大堂另一側的9營員們齊齊地朝兩側靠去，讓出了一條路來。有什麼正在朝着火堆靠近，等那個身影終于走到篝火的光芒下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這并不是他們第一次目睹這一幕——那具幹枯的身體再一次搖搖晃晃地離開了閣樓。德爾斐的先知在篝火前站定，一片寂靜中，她緩緩地從鬥篷裡舉起了手，指向篝火的方向。

這是凱特琳娜第二次看到先知離開閣樓——實際上在先知入住閣樓之後，這種事就沒有過幾次。所有人都順着先知所指的方向看去，篝火的另一邊，一個身影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先知的方向。

是芮秋。

凱特琳娜一眼便認出了那個身影，大戰結束後，她自然也是跟着營員一起來了營地。此刻像是被某種力量吸引一般，芮秋舉起了手——和先知一模一樣的動作，一點點朝着先知靠近。凱特琳娜突然明白她想要做什麼了——她雖沒有親眼目睹過，但她窺探過卡斯特蘭夫人的記憶。哈迪斯的詛咒，綠光，陷入瘋狂前卡斯特蘭夫人在營地裡的提議……

于是凱特琳娜下意識地站起身來朝着芮秋沖了過去。她要攔下芮秋，女孩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會是什麼。然而就在還有幾步路距離的時候，凱特琳娜隻覺得自己撞上了一堵堅硬的牆體，她被彈了回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芮秋！别過去！那很危險！”

芮秋停了下來，一雙眼睛看向坐在地上的凱特琳娜，又像是在雲遊天外。

“沒關系，我已經明白了。”她的聲音顯得陌生且虛無缥缈，“是德爾斐的指引讓我去了倫敦，是德爾斐的指引讓我來到此地。”

“可是——先知身上有詛咒！你會瘋的！”

芮秋搖了搖頭，她再次邁開步伐，不再搭理她。

沒有人添柴，但篝火突然旺盛了幾倍。火焰不受控制地跳躍着，像是某種巨獸在瘋狂地舞動。一陣風讓火星撲向人群，也拂去了先知的兜帽。她那雙呆滞的眼睛無神地望向天空，芮秋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朝着她張開手臂。

“你已經等得太久了，但不用繼續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