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說那些了……”安娜貝絲抽泣着，“盧克，你是最後的英雄。”

盧克虛弱地搖了搖頭。

“你在說什麼呢……我差點兒就殺了你，不止一次……”他努力擡起手，想觸摸安娜貝絲的面龐，“拜托了……伊桑……我……還有所有沒人關心的混血者，别再……别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盧克的眼睛慢慢變得暗淡了下來，手也無力地滑落在了地面上。

赫爾墨斯的兒子死了。

諸神的宮殿裡陷入了一片死靜，就連壁爐中的火焰也不再跳動。等幾分鐘後，諸神急匆匆闖入神殿、想與克洛諾斯展開再一場惡戰時，看到的隻有宮殿中央早已失去生命迹象的盧克，還有三個圍坐在他身邊的混血者。

“我們需要一個護罩。”波西擡起頭，聲音沙啞，“一個赫爾墨斯兒子的護罩。”

命運三女神帶走了盧克的遺體。在她們離開前，赫爾墨斯走上前，揭開了盧克的護罩。他在他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用古希臘語小聲念着最後的祝福。“再見。”旅者之神低聲說。他目送着命運三女神帶着盧克消失在了空氣中。那位懸崖上的母親再也沒法見到她的兒子了，凱特琳娜突然意識到。

波西和安娜貝絲開始和諸神說明剛剛這裡發生過的事情，凱特琳娜站起身，收起了劍盾還有魔杖。一切都結束了，那股血液裡燃燒的火焰逐漸熄滅，這讓凱特琳娜身心的疲憊瞬間湧了上來。她低頭，愣愣地看向盧克的遺體曾經躺在的地方，那兒已經空無一物了，隻剩下一圈燃燒後留下的黑色痕迹。

她突然不想再待在這裡了。

凱特琳娜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那裡面有一個小小的藥劑瓶，是裡亞塞給她的隐形藥水。

于是她的身體再一次快于思考行動了。

趁着諸神的注意力都在波西身上，凱特琳娜閃到了王座後，将水晶瓶裡的藥水一口悶了下去。她不知道這裡面是多少時間的劑量，也懶得去琢磨了。凱特琳娜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她靠在王座上休息了一會兒，路過還癱軟在地上的伊桑，朝着宮殿的大門走去。

門口的殘骸已經被諸神清理掉了，凱特琳娜不用再翻越小山般的碎石塊，于是就這麼直挺挺地走了出去。宮殿外的巨型噴水池尚未修複，池水灑了一地，一塊裝飾用的浮雕差點兒絆了凱特琳娜一跤。就在幾個小時前，混血者們還聚集在這裡，商量着接下來該怎麼做。是啊，到底過去幾個小時了。凱特琳娜擡頭，正遇上第一縷陽光撥開雲層，直直地照射在她的臉上。

天亮了。

諸神的力量回歸奧林匹斯，她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修複着自己。凱特琳娜漫無目的地向前走着，看着倒塌的雕像再次複原，看着連根拔起的樹木再次挺立，看着宮殿再次散發出金色與銀色的光芒，看着石階旁的青銅火盆裡再次燃燒起熊熊的火焰。有一瞬間她似乎在火焰中看到了赫斯提亞的影子，但沒有停下腳步去确認，隻是讓雙腿帶着自己不停地向前走去。

該去哪兒呢？其實凱特琳娜也不知道。她走下一層層大理石階，經過已經複原了一半的阿耳忒彌斯的神祠，穿過再次支起五彩帳篷的集市。與電梯相連的大理石路應該也已經修複了，不停地有混血者還有狩獵者登上了奧林匹斯與同伴們彙合，他們從她的身邊經過，凱特琳娜差點兒就與他們迎面撞上，但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幽靈般前進的影子。最後，凱特琳娜在諸神花園的一角停了下來。這裡有一張精緻的長椅，一棵正好可以遮住身後一切的參天大樹，更重要的是，這裡向前幾步便是奧林匹斯的邊緣，她在長椅上坐了下來，撐着頭，看着腳下的倫敦一點一點熄滅夜晚的燈火。摩耳甫斯的魔法已經解除，這座城市裡生活的普通人應該正在逐漸醒來，不得不去去直面一個最糟糕的早晨。

凱特琳娜不知道自己就這樣在這裡坐了多久、又看了多久，直到突然感覺長椅的另一端往下一沉，有人坐在了她的身側。她轉過頭去，想看看到底是哪個不速之客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打擾她的甯靜。來者應該是換過了衣服的，他脫下了戰甲，黑色的短發和凱特琳娜一樣打着卷兒，穿着一件印着椰子樹與海島的外套，一條咔叽布褲子，腳上則是一雙皮革制的靴子。凱特琳娜隻看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誰，這身打扮她見過類似的，在一個遙遠的暑假裡，一個時間幾乎禁止的地方。

凱特琳娜低頭看向雙手，不知不覺間，隐形藥水的作用已經消失了。她再次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沒有說話，又轉回了頭。

“泰森說你在這裡，所以我就來了。”波塞冬說，“凱特琳娜，我的女兒，我們可以聊一會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