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币落在了潮濕的泥土地上，像是長了腿一般鑽了進去，讓凱特琳娜長舒了一口氣。她靜靜地等待着，看着金币鑽入的那塊地面越來越黑，最後裂成一個幾米見方的池子，裡面咕嘟嘟地冒着血紅色的水泡。凱特琳娜後退了一步，下一秒，一輛汽車從池子裡飛了出來，穩穩地停在她的旁邊，被灰蒙蒙的煙霧環繞着，像是沒有實體一般。

這是輛出租車，就像隻有巫師才能召喚騎士公交一樣，隻有混血者才能召喚白頭三姐妹的出租車。凱特琳娜之前也隻是聽說過，并暗自祈禱着她們開車能比那位橫沖直撞的騎士公交駕駛員穩當些，但等她再走近些時，就已經開始後悔了——車窗被推開了，一個老太太探出頭來，滿頭白發幾乎遮住了眼睛——她唯一的一隻眼睛，充滿血絲的綠色眼睛。她咕咕哝哝地念叨着，凱特琳娜費了些力氣，才辨認出她在問自己要不要搭車。

“是的，我要搭車。”凱特琳娜歎了口氣，她甚至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回去的最快方式了。“一個人，去倫敦。”她念叨着，打開後門坐了進去。

“倫敦？”被擠在中間的老太太搖了搖頭，“不，一個德拉馬克金币可不夠你到倫敦。”

“說的沒錯，狂暴老太。”握着方向盤的老太太說，“加價，至少再加兩塊金币。”

“但我看這個小女孩不像是再有錢的樣子了，怒火老太。讓我摸摸這塊德拉馬克金币……成色還不錯，黃蜂老太，把牙齒給我咬咬。”

“沒門兒！狂暴老太！”黃蜂老太尖叫道，“說好了輪流戴的，你昨天已經戴過了！”

于是坐在最中間的狂暴老太朝着嘴裡側翻的黃蜂老太撲了過去，她的動作幅度太大，以至于踹到了最外側的怒火老太，她下意識地一踩油門，出租車如脫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凱特琳娜剛剛好正在把門關上，這麼突然的啟動差點把她從後座上摔了下去。

“喂！當心一點啊！”

凱特琳娜不由自主地尖叫道，前座忽然安靜了——就像是忽然意識到後座上還有一個乘客一樣，三個老太齊齊地轉過了身。怒火老太的手依舊握在方向盤上，這讓出租車正以奇怪的方式在半空中胡亂地轉着圈。

“我們是不是忘了告訴她我們不接錢不夠的生意。”狂暴老太說。她赢了，手裡正抓着一顆黃垢斑斑的門牙，慌忙地在黃蜂老太再來搶奪之前塞進了嘴裡。她的臉上也隻有一隻眼睛，此刻正緊閉着，眼窩空空。白頭三姐妹三人一共隻有一顆眼球和一塊牙齒，而那唯一一顆眼球正鑲嵌在怒火老太的眼眶裡，怒氣沖沖地瞪着她。

“呃……你看，既然你們已經啟動了，那麼要不然就通融一下，帶我去倫敦吧。”凱特琳娜請求道。

“你的錢不夠去倫敦，我們沒理由帶你們去那兒。”黃蜂老太說。

“但我們的車已經啟動了，我們不做半途而廢的生意。”怒火老太說。

“所以……”凱特琳娜欣喜地期待着。

“所以我們會随便找個地方把你丢下去——在你金币可以換取的路程結束之時。”狂暴老太說，“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們現在就把你扔下去。”

凱特琳娜透過車窗看了看外面，好吧，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主意。

凱特琳娜的這一打岔隻是讓兩人争奪眼球的動作稍稍暫停了那麼一會兒，很快，狂暴老太和黃蜂老太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回去，為了唯一一顆牙齒的所有權争奪了起來，這讓怒火老太操控車輛時變得十分困難起來。接着，她終于也受不了了，一拳頭揮了回去，讓出租車在半空中狠狠地颠簸了一下——凱特琳娜覺得有些想吐，這還真不如坐騎士公交呢，她暗自吐槽道，隻是恐怕騎士公交也開不到這麼遠的地方吧。

凱特琳娜忍耐着胃裡的翻騰，而前座的争鬥卻愈演愈烈。終于，被狂暴老太躲開的重擊落在了怒火老太的臉上。伴随着她的尖叫聲，出租車狠狠地拐了一個彎開始迅速下降起來，與此同時，一個什麼滑溜溜的東西朝着凱特琳娜的方向飛了過來，她下意識地抓住，隻覺得黏糊糊的。

凱特琳娜震驚地看着躺在手心裡的眼睛，哐地一聲，出租車撞上了一座大橋，車身擦出了火花。

“還回來！”三姐妹齊齊地尖叫着。

“我不。”凱特琳娜心生一計，“我不會把這個還給你們的，除非你們把我帶到倫敦。”

“我們不做這種生意！”依舊是刺耳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