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斯說着放下了船槳,隻剩下一邊推力的橡皮艇在海面上打起了旋兒。
他們已經離陸地很遠了,懸崖上的小鎮現在隻能看見最高建築物教堂的頂,在陽光下反射着耀眼的白光。海鳥好奇地圍繞着他們飛翔,膽大的一隻直接落在了橡皮艇上,隔着一段距離好奇地打量着他們。布雷斯打開了背包,海鳥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等着他拿出三明治或者餅幹之類的東西,拍着翅膀,躍躍欲試。可惜它們要失望了,男孩背包裡沒有裝吃的,他拿出來的也隻是一個懷表一樣的東西。
懷表約有巴掌大,一根黑色的指針一動不動,原本應該标記着時間的位置上刻着一圈奇怪的符号,凱特琳娜覺得它們似乎和冥想盆邊上的那些是同一種文字。
海鳥不滿地飛了起來,巨大的白色翅膀帶起海腥味的風,揚起兩人的發絲。
“這是什麼?”凱特琳娜問。
“從裡亞家店裡找的,好像是根據麻瓜的一個什麼……金屬探測儀?我忘了到底叫什麼了,反正這是一個仿照麻瓜物品做出來的東西。它可以探測附近有沒有魔法的痕迹,算是一個改良版的窺鏡吧,不過多了一個指認方向的功能。但是據裡亞所說這玩意兒其實不太靠譜,太輕微的魔法探測不出來,還特别容易被幹擾到。别說霍格沃茨了,這東西放在任何一個巫師的家裡就會因為魔法痕迹過多而直接失靈,吵得人睡不着覺。所以你看,這裡有一個後加上去的開關。”
他扭了扭懷表側面的一個凸起的開關,如果是懷表,那應該是用于校正時間的裝置。布雷斯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緊接着,凱特琳娜聽見懷表傳來了極其細微的滴滴聲。與此同時,指針顫巍巍地轉了起來,在九點鐘的方向附近反複左右搖晃着。
“差不多就是這個方向,劃船吧。”
滴滴聲越來越大,從蚊子哼一點點變成了即使兩人說話也不會蓋住的程度,指針晃動的幅度也略微小了一些。他們在附近又劃了幾圈,終于差不多定下了大概的位置。
“應該就在這下面了,可能會有誤差,但是不會很大。對了,你要怎麼下去?帶了魔藥還是準備了變形術?或者背包裡其實有一套麻瓜裝備?”
“應該都用不着吧。”凱特琳娜說,“我直接跳下去就行了。”
她接過布雷斯遞來的探測器,将背包推到了救生艇的另一側,趴在救生艇的邊上朝下望去。陽光很好,風平浪靜,黑藍色的海水上反射着點點細碎的光芒,但當她試圖看清海面之下有什麼的時候,海水一如既往地深不可測。
這兒的海水不如她曾在電視與海報上看到的那般湛藍、清澈而透明,近處還隻是平和的深藍色,但再往下便是無盡而未知的黑色,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看不透。他們的小艇正懸浮在一個巨大的深淵之上,現在的平靜隻是它表面的僞裝,在這之下,凱特琳娜總覺得有什麼巨大的生物正不懷好意地安靜地盯着她,等着她一躍而下,自投羅網。
好了,沒什麼的,你是最不應該在海裡害怕的人,因為在這裡你會得到來自父親的庇護。凱特琳娜閉上眼睛、自我安慰着。接着,她一頭從救生艇上栽進了海裡。
海水包裹了她,刺骨的寒冷卷席而來,但這隻是最開始的一瞬,很快她便适應了溫度。她下墜得很慢,細小的氣泡從她的手指的縫隙間穿過向上浮去,水流撫過她的臂膀,像是拍打着嬰孩安撫她入睡的手。凱特琳娜睜開眼向上望去,小艇橙色的底部正一點點地變小、遠去,直到成為一個小小的光點。
一開始她還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但很快,凱特琳娜便因為缺氧而感到了不适。有意識地主動在水裡呼吸是十分困難的,但人自身的保護機制是一面隻要打破一次便不會再成為障礙的堅壁。最終,凱特琳娜實在是憋不住了,于是大力地喘了第一口氣。海水灌入了她的身體,但她并沒有被嗆到或者是溺水,海水流入肺部帶來了新鮮的氧氣,她隻感覺與在陸地上呼吸時别無二樣。
一條魚從她的腿邊遊過,尾巴蹭得她癢癢的。凱特琳娜嘗試着張開手臂,試圖遊動起來。她離海平面已經有幾十米深了,然而水壓并沒有将她壓得粉身碎骨。反而讓她感到舒适。身邊是無盡的黑暗,腳下是一片深藍色的虛空,凱特琳娜卻清晰地感受到了身邊的每一件事物。
暖流與寒流打着旋兒在這兒交彙,大大小小的魚群在她的周圍巡遊,一隻海龜慢吞吞地路過,一邊好奇地打量着她。海底是一片沙灘,高低不平,上面爬滿了海膽,還有許多幾百年來人類活動留下的遺迹。她看不見,但她卻全都察覺到了。就在這附近有一處海底深谷,一座殘缺不全的莊園正靜靜地在那兒等待着她的回歸。
于是凱特琳娜轉身朝着那個方向熟練地遊去。她從未上過遊泳課,但這項本能從她出生起便烙印在了她的身上。探測器的聲音越來越響,隻是隔着海水聲音變得有些發悶。凱特琳娜扭回旋鈕讓它安靜下來,她将它塞回口袋裡,擡手撥開繞成一團的水草,擊退了一個探頭探腦的格林迪洛,朝深谷中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