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中了腌臜藥。
謝苓見蘭璧明白過來,便取了她口中的布子,解開繩索,淡聲道:“先生勿怪,學生也是不得已為之,您是聰明人,應當猜到今日之事是何人所為。”
蘭璧神色有些哀戚:“我本以為林華儀是個品性才學俱佳的晚輩,沒承想竟包藏如此禍心。”
謝苓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先生可願信我一回?”
蘭璧有些狐疑,她還是不信謝苓,甚至覺得此事或許跟對方也有關系。
謝苓看出她的猶豫,隻道:“堂兄愛重我,讓我做你學生,我為何要害你?”
“先生不信便罷,今日前來相救,也不過看在師生情面。”
說罷,她作勢起身要走。
蘭璧忙拉住她的袖子,強壓下心頭的恐懼,略一思索,覺得對方說得不錯。
謝苓根本沒必要害自己,畢竟她們二人間沒有利益糾葛。
她猶豫道:“你可有法子?”
謝苓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看着她潮紅的臉道:“穿好衣服,做黃雀。”
語畢,她讓雪柳把油燈放下,二人繞出内室,藏在門邊埋伏起來。
蘭璧有些怔然,她萬萬沒想到,平日裡看着愚蠢柔順的謝苓,竟是這樣一副性子。
她在對方身上,好像看到了謝珩的影子。
不愧是一門所出,都是城府深重、心狠手辣之輩。
她感覺身體愈發熱,頭也昏昏漲漲,知曉藥效起來了,若動作再不快點,怕是要耽誤事。
撐着發軟的身體,她勉強換好衣裳,還借着的油燈,把發髻重梳。
看着銅鏡裡雙眼迷離、唇瓣嫣紅,有股惑人之色的自己,她雙眸别過,把銅鏡扣下,轉身出了外室。
外間有些黑,好在她熟悉室内陳設,借着外頭暗淡的天光,看見謝苓靠在門側,雪柳躲在窗邊,透過一個小洞朝外看。
聽到她來了,謝苓指了指桌上的冷茶。
蘭璧反應過來這是對方叫她喝冷茶壓壓藥性,以防待會兒控制不住。
她咬了咬唇,聽話喝下。
一杯冷茶下肚,聊勝于無,隻是藥性強烈,她意識逐漸迷離起來,渾身燥熱,手忍不住拉扯起衣襟。
蘭璧感覺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
好在隻消一會,就聽到窗子輕響,底下打開一條縫隙,一隻伸了進來将窗子撐起,随之而來的是一道矮小的身體翻了進來。
那道身影一落地,就被雪柳一悶棍敲暈。
謝苓快步上前,用繩子把人捆住,又拿抹布堵了嘴,才端起油燈打量起來。
蘭璧也上前來看。
地上的男人身形瘦小,穿着件髒污的褐色短打,尖嘴猴腮,皮膚粗糙,下巴有顆巨大的痦子,體味濃重,十分醜陋。
雪柳嫌棄地噫了一聲,蘭璧氣得胸口發悶,雙眼含怒,再加本就中了藥,竟活生生氣暈了過去。
謝苓手忙腳亂接住差點摔倒在地的蘭璧,把還未痊愈的腳踝又扭了一下。
“嘶。”
她把蘭璧放平在地,歎了口氣。這叫什麼事兒啊,蘭璧居然氣暈了。
好在林華儀為了不被人發現所為,把院子裡的人都支走了,不然她也不好鑽這空子。
看着地上矮小的男人,她心中微哂:堂堂太師之女,也忒惡毒,竟用這種腌臜手段,找人來玷污蘭璧。
同是女子,何必争鋒?
她看了眼不省人事的蘭璧,隻好任勞任怨和雪柳把人拖到内室床上,蓋好被子。又把那男人從窗戶裡拖出去,藏到竹林後的假山之中。
此時天忽降細雨,冷意直沖四肢百骸。
謝苓打了個哆嗦,跟雪柳關好窗戶,把鞋底的泥弄幹淨,二人分頭離開。
雪柳帶着面紗,恍若無事地走回花園。
此時女眷們都在花園另一側的暖閣裡用飯,雪柳穿過山茶花,走了沒幾步,就見林華儀打頭,一群人撐着油紙傘,浩浩蕩蕩走來。
天徹底黑了下來,林華儀畢竟對謝苓不甚熟悉,因此并未認出眼前戴着面簾的女郎是雪柳假扮的。
她上前挽住“謝苓”,把傘挪到對方頭頂,笑道:“苓妹妹怎得去了那麼久?蘭先生可為咱們準備了全竹宴,聽說是從蜀郡請的廚子呢。”
仿佛可惜似的,她搖搖頭道:“可惜妹妹去太久,宴席已結束了。”
雪柳被挽住胳膊,頗不自在,她忍着不适,沙啞着嗓子道:“方才先生喚我去問話,耽擱久了些。”
聞言,林華儀嘴角微不可查地翹了翹,眼中暗光一閃。
她看“謝苓”帶着面簾,疑道:“怎麼帶着面紗,妹妹是哪裡不舒服嗎?”
雪柳啞着嗓子道:“晌午在亭中受了些寒,嗓子不适,怕過了病氣給諸位,便戴了面簾。”
林華儀不疑有他,聽着比之前略微低沉的嗓音,隻認為是受涼所緻。
“妹妹要仔細身子才是,”她含笑關心,又說道:“我們正準備去探望蘭先生,順便告别,苓娘一起吧。”
雪柳自無不應,跟在一群女眷身後,朝正院而去。
另一邊,謝苓繞路到茅廁附近,佯裝迷路,七拐八拐走到大門跟前,朝幾個掃灑的侍女問了路,如願看到一旁玩石頭的小木後,跟他說了幾句話,才重新朝正院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