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和幾個夫人說了會子話,林華儀看着哪怕身着寡淡也不掩豔色的臉,眼底微沉。
她揚起笑,走到謝苓旁邊,親親熱熱挽住謝苓的手道:“各位夫人還未見過苓妹妹吧,她是珩哥哥的堂妹,打陽夏來。”
說着,她誇贊道:“苓妹妹果然是個妙人,來建康不久,竟把各位夫人都認全了。”
這是說謝苓把心思都放在讨好世家高門身上,太過鑽營。
話音剛落,不知是哪家的女郎小聲嗤了句:“汲汲營營的鄉下人。”
謝苓也不惱,她眉眼彎彎道:“這得多虧先生教得好。”
一句話,就把所有都推給了蘭璧。
蘭璧臉一僵,見衆人的目光看了過來,好似在懷疑她蘭璧的淡泊名利是裝的。
她強撐着笑了笑:“苓娘不必自謙。”
她有心想說自己什麼都沒教,可若說了,夫人們也隻會覺得她裝模作樣。
此時說什麼好像都不合适。
蘭璧對謝苓恨得牙癢癢,心想苦心經營多年的好名聲,今日這麼一造,也不知會減多少。
她也不免得有幾分怪罪林華儀,覺得若不是對方多嘴,也不至于讓請來的夫人們多想。
她不想讓這話題再繼續下去,便招呼道:“這些紅山茶是專門從西南蠻地弄來的種子,悉心栽種了三年才成活,咱們不若好好瞧瞧?”
畢竟是賞花宴,衆人也就回歸主題,認真賞起花來,隻不過多多少少都對蘭璧“風輕雲淡”的名聲起了懷疑。
蘭璧一個出身寒門的女子,夫人們能給面來赴宴,大多是看在她大才女的名聲。
若是名聲有了瑕疵,這些夫人恐怕日後就不會再同蘭璧相交。
謝苓足踝還未好,她朝一個人坐到園子邊的亭中,隔着半透的紗簾看花。
女眷們在園中遊玩了許久,謝苓孤零零坐在亭中,抱着手爐思索着丁扶黎此人。
她對這人本沒什麼印象,方才聽到名字,忽得記起來了些事兒。
丁扶黎的丈夫庾宴,夢裡是皇帝的人。
說起來司隸校尉這官職,從前朝開始地位就十分重,負責掌查百官及京師近郡犯法者,并領一州,淩駕于刺史和郡守之上。
若說禦史中丞是監察朝中百官,司隸校尉便察的是地方官員及豪強。
司隸校尉曆任都是皇帝的人,庾宴也不例外,隻不過此人比前幾任都圓滑些。
而且他似乎跟丁扶黎感情甚笃。
除此之外,丁扶黎夢裡隻有零星幾個片段,她似乎死于皇帝之手,何原因就不曉得了。
若夢無誤,她是不是可以……拉攏這兩人?
正想着,就聽到停在有嬉笑打鬧的聲音傳來,女眷們掀開紗簾,魚貫而入,進了亭子圍爐而坐。
侍女們緊随其後,端來了茶酒果食,供女眷們享用。先茶後酒,又玩了會飛花令,氣氛愈加熱鬧起來。
謝苓靜靜坐着,旁人不叫便不參與,隻是望着,一副柔順模樣。
過了半個多時辰,蘭璧扶額,神色倦怠,或許是吹了些寒風,受了涼氣,頭真切疼了起來。
她欲回屋歇,朝貼身侍女交代了幾句,又跟在座夫人告罪,最後匆匆由人攙着離開了。
謝苓觀她面色似乎潮紅地有些奇怪,心中起疑,但此事同她無關,便按捺不語,隻是心頭又警醒了幾分。
主人身子不适,其他人也就玩不暢快,不一會就走了幾個。
林華儀左右逢源,看衆人對她滿面贊歎,心頭有些得意。
不過今日的目的不單單是這個。
她盤算了下時辰,看到園門外熟悉的青衣侍女跟她快速對視了一眼,心頓時放下了大半。
看來差不多了。
蘭璧啊蘭璧,你也别怪我,你第一才女的名聲,該換人了。
既然不收我做徒弟,那便毀了你。
微風襲來,山茶花随風搖擺,偶有花瓣飄蕩而落,掉在泥裡。
又過了半盞茶,謝苓正欲打道回府,就聽到林華儀道:“苓妹妹,來跟姐姐喝杯茶。”
說着,她端着茶杯走過去。
下一瞬,一個端着茶盤的小侍女雙腳一絆,把林華儀手中的茶正好潑在她襖裙上。
天氣寒涼,熱茶潑出,不過幾息就冷了,襖裙黏在身上,又冷又難受。
“阿呀,你這侍女,怎得毛手毛腳?”
侍女忙跪在地上求饒,林華儀斥道:“還不下去領罰!”
侍女連忙退下,林華儀滿臉歉意道:“是姐姐的錯,沒想到這小侍女這麼不當心,潑了苓妹妹一身茶。”
謝苓抿唇搖頭:“無妨,我回府換就好。”
林華儀道:“這哪能行,回去換不得受涼?”
“先生府中有備用的衣裙,就你上次去的那個廂房,可還記得?”
謝苓心中冷笑,面上低眉順眼地笑:“自然是記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