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謝靈妙也反應過來了,行了一禮,心虛道:“大哥安。”
“嗯。”
他掃了眼地上戰戰兢兢的喜鵲,不耐煩揮手:“拉下去發賣了。”
一句話定了喜鵲的命運。
侍衛從地上架起她時,方才反應過來自己要被發賣出去。
她慌忙地蹬着腿,大聲哭嚎:“小姐,小姐救我!”
剛喊了兩聲,就被侍衛堵了嘴。
謝靈妙低着頭,竟看都不看一眼,一個勁搓着手裡的帕子。
喜鵲見狀,知道自己被主子放棄了。她想到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結果因為聽了主子命令,要被送回人伢子那,便嗚嗚嗚地掙紮。
頭上的喜鵲羽毛,随着她的掙紮落在地上,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衆人視線。
……
謝擇是戰場上下來的将軍,個子比起謝珩來說,又略微高了幾寸,肩膀也更寬闊些。
此時站在謝苓面前,把她纖弱的身形遮得嚴嚴實實。
他垂頭看身前的女郎,卻隻看到她烏黑的發頂,和一截雪白的細頸。
後退了半步,留出何乎禮數的距離,他輕咳一聲道:“你就是陽夏老家來的苓娘吧?”
謝苓柔順點頭:“回大堂哥的話,是苓娘。”
謝擇看到她飛快地擡了點腦袋看他,僅一眼,就害怕似的底下了。
“……”
膽怯地像他前些日子獵的兔兒。
他一向不擅長同女子說話,還别說是這麼膽小嬌柔的。
沉默了片刻,看到堂妹掌心地帕子滲出了點血,便道:“左三的屋子裡備有藥箱,堂妹去處理下傷口吧。”
謝苓輕聲應了:“謝堂哥,苓娘省得了。”
謝擇目光在她瑩白的側臉轉了一圈,若無其事收回後,擡步離開。
走過戰戰兢兢得三妹旁邊時,他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停下腳沉聲道:“欺負弱小不該是我謝府之人所為,若有下次,我會代二叔管教。”
謝靈妙詞鈍意虛道:“是,大哥。”
謝擇進了用飯的主屋後,謝靈妙目光陰沉地看了謝苓一眼。
“真晦氣,咱們走!”
她低罵一聲,到底是顧忌着謝擇的話,帶着侍女甩袖離開。
見人都走了,謝苓也帶着兩個侍女去左三的屋子裡處理傷口。
……
謝苓處理好傷口,就有院裡的侍女引着她進了用飯的屋子。
屋外垂手侍立着幾個總角的小厮,見她到了便彎腰行禮,推開屋門道:“苓娘子到了。”
她跨過門檻,朝屋裡走。
屋内擺着個四方長條檀木大桌,老太君坐于首位,左右兩次位分别是謝夫人和謝家主,往後是謝二爺謝三爺及其妻子,再後面便是按嫡庶長幼排坐的小輩。
謝苓一一拜了長輩,告了座,便坐了。
她的位置在末端,旁邊是謝三夫人的表侄女。
許是太久不見,老太君問了謝三爺不少話,母子二人一問一答,十分融洽。
謝苓悄悄打量這位戰功赫赫的謝三爺。
此人年過三十五,面容剛毅,雖不如謝家主和謝二爺容貌俊郎,卻也端正。
可惜夢裡這謝三爺的結局并不好,他沒死于戰場,而是朝堂。
謝氏一門綿延數百年,自先帝起更是一躍成為頂級世家,和琅琊王氏并稱“王謝”。
至今光主家就有正一品太傅、大将軍、三品征虜将軍以及尚書左仆射。更不用說謝氏旁支多如牛毛,在各地為官的不在少數。謝苓的父親就是個例子。
再者謝夫人的大女兒,謝家嫡長女謝靈筠,已侍奉皇帝身側五載,封号慧德貴妃。
□□耀太盛,便有功高蓋主之疑,聖上如今對謝氏頗為忌憚。雖謝氏百年世家根深蒂固,勢力盤根錯節,可跟宮裡對上,也并不是好事。
謝三爺便是死在這種情況之下。
兩年後吐谷渾來犯,謝三爺身邊出了叛徒,遂久城的布防圖洩露,他苦守十五日,在謝大公子帶着援兵趕到的前一天,城池破了。
他被削了四肢挂于城牆,死無全屍。
關于這件事到底是皇帝出手,還是其他世家所為,她并不太清楚,那時的她正苦陷王闵後宅,生不如死。
垂下眼,謝苓靜靜聽他們唠家常。
約莫過了半刻,菜慢慢上齊了,侍女們立在各主子旁,執着漱盂、巾帕。
謝苓淨手、漱口後,見老太君和謝家主動筷,便也拿起銀箸用飯。
寂然飯畢,謝苓正由侍女伺候着以茶漱口,就見門外有小厮匆忙進來傳話。
“各位主子安,聖上來旨了,良玉公公正在前院正堂侯着呢!”
話剛落,就聽到院子裡有道刺耳高揚的聲音傳來:“哎呀呀,咱家這是來的不巧了,竟打擾到老太君用飯了。”
謝苓擡眼一望,瞳孔猛縮,身子顫了一下。
門外的人穿着深藍色大袖太監服,胳膊上耷着拂塵,眉清目秀,膚色蒼寒,身形瘦長,肩膀微微凹陷。
他笑容親和恭敬,但謝苓知道此人笑裡藏刀,宛若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
孫良玉,竟是這隻閹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