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暗淡,竹影婆娑,唯有檐下銅鈴随風顫動,和秋蟲交錯鳴響。
因着明日開始的祈福十分熬人,謝氏女眷們便早早歇了,隻留下些值夜的侍衛和侍女。
謝夫人身邊的玉書從禅房出來,懷裡抱着個銅盆,呵欠連天地朝院落外走,年輕侍衛看到後笑着打招呼:“玉書姐去給夫人打水嗎?”
玉書眉眼困倦,随口應道:“是啊,夫人說今兒個秋熱,叫我打盆冷水來敷面。”
“這天黑路滑的,要不屬下幫您去打水?”
玉書習慣了這種奉承,擺擺手道:“不必了,水井離得不遠,我去去就回。”
侍衛看玉書削肩細腰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嘴裡呸了句:“裝什麼清高。”
随即低着頭打盹兒。
……
“啊!!!!!”
一聲女子的尖叫劃破夜空,守着的侍衛們頓時清醒,立馬警戒起來,首領派了幾人前去查看。
謝夫人第一個披好衣裳出來,其他女眷禅房的燈火也都逐漸亮了起來。
謝苓猛地睜開眼,細細聽外頭的動靜。
待說話聲多起來,她才點燃油燈,披好衣服,姗姗來遲地帶着雪柳折柳出了院門。
女眷們此刻都聚在老太君的院子裡,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謝苓穿過侍衛的防衛圈,在角落站定。
老太君沉着臉,手中的虎頭杖在地上重重一敲,嚴肅道:“佛門淨地,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女眷們都一時都噤了聲,謝夫人懷裡抱着六歲的謝靈玉,低聲安撫。
待把謝靈玉哄着睡着,她把才把女兒交給一旁的乳母,轉而對老太君道:“母親,夜深了,您先回去歇息,兒媳在這看着就行。”
老太君年紀大了,确實也力不從心,她揉了揉眉心,交代道:“辛苦佩竹,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來喚我。”
謝夫人點頭應下,目送老夫人回禅房歇息。
她指了幾個身強力壯的侍衛道:“去老夫人房外守着,若是除了差錯,拿爾等試問!”
侍衛們齊聲道:“是!夫人。”
其他女眷都還在院子裡等着,不一會,派出去的侍衛回來了,其中兩個侍衛中間架着的,正是出去打水的玉書。
此時的玉書哪有方才光鮮亮麗,她滿臉淚水,裙擺上沾着些塵土,兩條腿抖得厲害,若不是兩個侍衛架着,怕是都走不回來。
謝夫人一看貼身侍女成了這副模樣,柔和雍容的面上透出一絲怒氣。
“玉書?發生什麼了?”
玉書結結巴巴,滿臉驚駭道:“奴婢…奴婢看到鬼了!”
謝夫人見她被吓壞了,也問不出一二三來,便指了其他兩個貼身侍女道:“玉棋,玉琴扶她去禅房,在旁邊仔細守着,聽明白了嗎?”
玉棋玉書屈膝道:“是,夫人。”
說罷便攙着玉書進了側邊的禅房。
謝夫人這才沉着臉詢問侍衛:“到底發生什麼了?”
侍衛躬身道:“回夫人的話,是禅房西側的湖裡飄着個女屍,已經派人去撈了。”
謝夫人冷凝着臉,心說公公祭日,竟然發生這檔子事,真夠晦氣。
她問一旁等候的侍衛道:“可派人下山?”
侍衛道:“回夫人,屬下派了陳二和許三快馬下山,一個去府裡,一個去大理寺。”
謝夫人面色松了幾分,道:“辦的不錯,下去吧。”
算算時間,快馬加鞭的話,珩兒和大理寺的人,不到半個時辰就能上山來。
也不知是誰家女郎,居然死在寺廟池塘。
她沉思着,看着一圈慌亂的女眷,蹙眉歎息。
若是她的筠兒在,定會幫她處理事務。
……
周遭女眷被這消息吓了一跳,連帶剛剛趕來的僧人們,也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誰能想到白日波光潋滟的池塘裡,會有一具屍體?
謝二夫人的嫡女謝靈音此刻反應最劇烈,她捂着嘴,臉色發白道:“那我們今日用的水,豈不都……”
她旁邊的親妹謝靈妙也反應過來了,頓時用帕子捂着嘴幹嘔起來。
一個面龐稚嫩的女郎反應慢些,不解道:“三姐姐,這跟咱們用的水有何關系?”
謝靈妙用沾了香的帕子捂着嘴,沒好氣解釋道:“蠢貨,咱們用水的那口井離湖不足百步,你說這水怎麼了?”
被怼的那女郎乃是謝二老爺的庶女謝靈巧,她呐呐道:“三姐,對…對不起。”
說完她也拿帕子按住口鼻,臉色十分不好看,不知是因為謝靈妙那句蠢貨,還是因為井水。
謝夫人看着小輩們一個個扶牆幹嘔,沒見過風浪的模樣,嘴角下沉,冷聲道:“身為謝氏女,怎能如此嬌弱?”
“還不快整衣斂容,一會兒叫大理寺的人見了,還不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