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苓在床頭靠了會,才把夢裡的一切消化了。
夢裡她在今日搬入言琢軒僅一牆之隔的留仙閣。
謝珩命她學如何讨男人歡心,得空就帶去世家的各種雅集文會,半年後她被和謝珩齊名的王氏嫡子王闵看上,設計奪了貞潔,被迫為妾。
進了王闵後院才知,此人最愛貌美人婦,手段花樣層出不窮,她夜晚被送給各路權臣,白日被王闵折磨。
後來她讨好王闵,得以被帶去宮宴,勾到皇帝,被搶入宮中。
誰知那皇帝也不是好東西,将她送給朝臣亵玩。
她成了揭開世家和新貴之間龌龊的棋子。
夢中的謝珩對此毫無動作。
而她謝苓,不過三月就被當做妖女燒死在建康的菜市口。
謝珩呢,聽說正在迎春樓裡新花魁的床榻上,醉生夢死。
可悲。
可恨。
謝苓想到這,嗤笑一聲。
世間男子大多薄情,不管是夢裡,還是現在,她都不信情愛。
……
閉目養神許久,謝苓卻還是有些恍惚,她不知這是夢還是真。
若是夢,為何烈火燒身的痛楚如此真實?
她當真會成為幾方勢力的棋子嗎。
揉了揉額角,她想着今日若是真搬到留仙閣,那夢裡一切,就是真的。
“雪柳。”
理清思緒後方覺腹中饑餓,自己穿好衣裳後,起身喚門外候着的雪柳。
雪柳很快推門進來,看謝苓自己穿戴好衣裙,也沒多問,垂手立着等候吩咐。
“擺飯吧。”
雪柳應下,不一會就拿着食盒來了,把裡面的飯菜一一擺上桌子。
“小姐,廚房那邊說過了時辰,隻剩下些清粥小菜,您先用,等晚些了再親自送菜來。”
謝苓點點頭,喝了幾口粥,用了幾口小菜就感覺飽了。
情緒不佳,胃口也不佳。
叫雪柳撤下飯食,她靜坐在窗邊等候。
按照夢,再過一會就會有謝夫人的貼身婢女溪和來報信。
……
未時三刻,屋門被叩響。
“苓娘子,我是福壽院的溪和,奉夫人之命前來報信。”謝苓眼神微凝,起身拉開屋門。
門外的婢女年約三十,白面圓臉,眉眼溫柔,府内皆稱溪和姑姑。
“溪和姑姑請進。”她側身擡手,禮讓道。
溪和溫和笑道:“苓娘子客氣,奴婢就不進去了,夫人交代奴婢知會您一聲,與您有婚約的王晖王公子,昨兒半夜發急症走了。”
她頓了頓,看謝苓臉上露出好似悲傷的神色,便微笑道:“夫人說人既已死,明日的婚約就作罷,苓娘子可安心在府中住着,過些日子再幫您相看合适的郎君。”
“夫人心慈,還說這廂房不适合久居,将北邊的留仙閣騰了出來,您一會兒就可以搬過去了。”
說着,她示意身後端着銅盤的侍女上前,指着盤裡的珠寶道:
“這些首飾是夫人給您的補償,讓您不要太過傷懷。”
謝苓垂下眼睫,神色不明感謝道:“夫人心善,謝苓在此謝過夫人了。”
溪和看眼前的人沒什麼異常,行禮後帶着侍女回去複命。
謝苓看着溪和的背影,眼神眯了眯。
這個夢果然是真的!
溪和也是個佛口蛇心的人。
夢裡她能被王闵設計,就是這溪和的手筆。
而王晖之死,很難說是謝珩,還是謝夫人的手筆。
從把她許給王晖開始,到暗示引她找謝珩依附,以及此後一切悲慘,都是陰謀。
很可惜夢裡直到死,她都不知道這一切真正的幕後主使是誰。
謝苓看着銅盤裡上好的珍珠串,美眸寒光如刀,擡手将其狠狠扯斷,珠子瞬間崩了一地。
人人都将她當物件當棋子,那她偏生要下一盤屬于自己的棋。
沉了沉起伏的心緒,謝苓看向門外:“元綠可在?”
想要跳出棋盤,必須要有自己的人。
元綠推門進來,規矩行禮道:“奴婢在,苓娘子有何吩咐?”
謝苓倒了杯茶,擡起眼眸:“聽說,你有個妹妹在迎春樓。”
元綠猛地擡頭,看到謝苓淡漠的眼神後,意識到自己出格了,立馬又底下腦袋,聲線發顫:“奴婢……奴婢聽不懂苓娘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