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爺給魏錦的畫作提了詩,向雅詞走來,打算給雅詞的畫也提上一首。
誰知雅詞畫完左看右看,對這幅深秋賞菊圖不滿意,當即把畫紙撕成碎片。
有眼睛的都能看到,九王爺的臉色立馬就黑了,想發脾氣又不好當衆發,拂袖便走。
姜喜描補了句“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先到這,叨擾了”急匆匆追上九王爺,就這麼走了。
陳仲闌張了張口,還是什麼也沒說,跺了跺腳,追了出去,賈蓉忙快步跟上。
雅詩自然是訓斥雅詞。
雅詞振振有詞的反駁:“他不表明身份,就是不想以王爺之尊壓迫我們。他給魏姐姐的畫題詩,勉強算是師姐弟合作,如果在我的畫兒上也寫詩,那算什麼呢?”
一席話堵得雅詩無話可說。
如绡忙笑道:“許二姑娘您的袖口粘到顔料了,奴婢給您處理下。”把許雅詞拉走了。
魏錦忙提出告辭,惜春不忍她這麼快就走,又央她去蓼風軒點評自己的畫:“到時我派人送您回家。”
魏錦便跟着惜春去往西府。
雅詩癱到欄闆上,心撲通撲通跳個不住。灌了一大杯濃茶,漸漸緩過來,又趕着回自己院裡。
許雅詞果然還在,背對着門口側坐南榻。
如绡見雅詩進來,奉上新茶,帶着衆小丫頭一齊出去,将房門關了,自己坐在台階上,誰也不許進。
雅詩挨着雅詞坐在榻上,拉過她的手,輕聲問:“你以前見過九公子吧?爹娘知道嗎?九公子今天是怎麼個意思?”
雅詞知道瞞不過去,隻得據實相告:“見過。爹娘不知。不知他什麼意思。”
雅詩小心翼翼問:“你天天悶在後宅,不出門子,怎麼結識的他?”
雅詞低着頭,輕聲道:“八月初一那日,母親帶我去善應寺許願,母親聽寺内主持講經時,我趁沒人注意,偷偷跑到後山賞桂花。
那天他穿着平常衣裳,身邊跟着仲闌表哥和姜喜,還有十來個人,現在想,應該是他的侍衛。幾人正在談論什麼事情,聽到動靜,發現了我。
我認出仲闌表哥,跟他打招呼,表哥說跟同僚爬山看桂花,既然遇見了,不如同賞,我回絕着跑了。
因了要給寺裡大光明普照菩薩供海燈,我們須在寺内小住幾日,母親允了我在周圍遊玩。
第二天我光明正大帶着丫鬟嬷嬷們到後山作畫,又碰到了他,這次仲闌表哥沒在,他身邊隻有那個宋喜。
我在善應寺待了三天,見了他三次,每次身邊都一群侍衛丫頭在場,而且我倆根本沒說過話。我畫我的桂花,他賞他的景兒,互不打攪。”
雅詩心内歎氣:傻姑娘,還需要說什麼話兒嗎?
她都能想象那個場景:桂花飄香的靜谧山間,專心描繪的少女,憑山遠眺的公子,充當木頭樁子的侍衛婆子,自有一股幽情在心頭。
再說,果真無意,他何必一連三天都在那裡等你?但後續她也能猜到了。
雅詩問:“他沒有提及過自己的身份嗎?”
雅詞搖頭:“我隻以為他也是侍衛。”
若真是侍衛,能跟陳仲闌談天說地的侍衛,跟雅詞也算相配。
雅詞道:“離開善應寺後他那邊再沒了動靜,我便以為是自己多想了,這隻是一段無疾而終的心事,無人知道,隻爛在我心裡罷了。可誰知......”
誰知今天又相遇,一個還是七品京官的庶女,另一個卻成了高高在上的九王爺。
畢竟雅詞也與魏錦交好,哪裡不知她的爺爺是前宮廷畫師呢?
雅詩心口一疼,硬擠出一個笑:“你先回家,在自己屋子裡作些女工針黹,打發時間也是好的,别胡思亂想。”
雅詞鄭重點頭。
雅詩喊過如绡,吩咐她好好送二姑娘回家。
細細回想,事發之時,亭内隻有九王爺、陳仲闌、宋喜、賈蓉、魏錦、雅詞、惜春,加上她,萬幸都是絕對靠得住的,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能說。其他人都遠遠的在岸上候着。
雅詩放下大半個心,又有些後怕,這次算提前清了場,若下次再有别的意外發生呢?篩子似的甯國府,必是守不了什麼秘密,整治阖府仆役,勢在必行。
夜幕低垂。尤氏院内燈火通明。
賈珍、尤氏上坐,賈蓉雅詩側着身子坐在下首椅子上。
賈珍打破寂靜:“說說吧,九王爺怎麼微服到咱們府上了?”
賈蓉忙站起,恭恭敬敬複述了一遍在齊國府的所見所聞。
原來賈蓉一大早就去了陳府演武場,正與陳仲闌比賽馬上射箭,門人通報陳二爺侍衛處的朋友來了。
陳仲闌現供職粘杆處,是敏感又機密的部門,其他侍衛同僚等閑不會往齊府湊。
他正納悶是哪位朋友,便見西三所的午翼侍衛們一窩蜂進來了。
他以為西三所出事了,慌忙下馬,不待細問,穿着一等侍衛服的九王爺已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本公子出來閑逛逛,不要驚擾他人。”
陳仲闌狠狠瞪了一眼九王爺身邊的内侍姜喜:一定是你這個麻煩精慫恿着九王爺出宮遊玩!
姜喜就差大喊冤枉了:主子爺要出來,我敢不從?
九王爺天資高卓,禮樂射禦書數,無一不精,接過弓箭也下場試了幾手,自然是百發百中。
陳仲闌又引着衆人到大書房吃茶。
陳仲闌笑道:“敝舍狹小,實在委屈了王爺。”
九王爺擺手道:“我微服到此,稱我九公子即可。”
衆人應諾。
姜喜那厮不知怎麼想了,突然說到榮府的大觀園,是貴妃娘娘省親的行宮,想來比這書房要寬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