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雅詩領着兩位少年也過來了,互相厮見過,
裘良接着道:“龍禁尉不是正在鐵網山受訓以備聖上七八月的狩獵嗎?
今日四皇子去山裡檢閱,不妨刺客闖了進來,直奔四皇子,
危急時刻,賈侍衛英勇護主,光榮受傷,好在沒射在緊要地方,好好休養就能康複。”
尤氏和雅詩并非蠢人,聽了這番語焉不詳的解釋,知道必有内情,但現在顯然不是追問的時候。
裘良也隻是報個平安讓她們放心罷了,說完就出去了。
尤氏拍拍胸脯,吐了口氣:“性命無憂就好,性命無憂就好。”
雅詩心内也放下了大石頭:若賈蓉有個三長兩短,她這輩子也就毀了,她可看到西府珠大奶奶過的什麼日子,
到時她隻會比李纨更慘,因為李纨至少還有賈蘭,她甚至沒有一兒半女。
想到這,早日生養的意願已經無比強烈了。聽裘良的話裡,賈蓉怎麼也得在家養上一段時間,正好。
許雅誠和“羅少爺”都是會看眼色的,見狀都道:“既這樣,我們也放心了,趕着給家裡大人們回信,就不打擾了。”
雅詩遣人好生送兩人回去。
快到門口時,如絹小跑着追上來,忙道:“羅少爺請留步,太太還有話要問。”
“羅少爺”心裡咯噔一下。
許雅誠已經笑着對“他”道:“那小弟就先行一步了,保重。”抱拳告别後就快步走了。
“羅少爺”耷拉着腦袋,慢吞吞跟在如絹後面。
她見如絹并未帶她去尤氏院,而是直接進了雅詩院子,明白表嫂并未跟尤氏戳破自己,心總算是放下了一些。
如絹引着“羅少爺”來至上房内間。
“羅少爺”擡頭看見室内牆上貼着一副《燃藜圖》,又有一副對聯,寫的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顯然已經貼了好幾年。
她心内好笑:賈蓉天生不是讀書的料,先嫂子聽說肚内也沒什麼墨水,也不知貼這勸人勤學苦讀的畫是給誰看,
大概是越缺什麼,就越想顯擺什麼罷。
如絹捧上新茶:“少爺請用茶。奶奶還在太太院裡沒回來,少爺稍待下子。”
“羅少爺”邊吃茶邊打量這裡,果然室宇精美,鋪陳華麗,是老貴族一貫的奢靡風格。
雅詩這時正跟尤氏商量:“也不知爺何時回家,我先回屋裡看下怎麼收拾歸置,務必使爺舒舒服服的養傷。”
尤氏忙道:“我的兒,難為你想的周到,快去吧,晚飯也不用來我這邊伺候。”
雅詩匆匆忙忙地回院,先命天歌去庫房裡找些止血生肌的成藥來,才進屋内。
她笑着對四處打量的“羅少爺”道:“你是何人?為何假冒羅家少爺?還不從實招來?”
“羅少爺”見如絹已關好房門,在門口外面守着,最後一絲擔憂也消失了,笑道:“多謝嫂子剛才在逗蜂軒給我圓謊。”
說着解下束冠,一頭青絲落下,果然是位美嬌娥。
嬌娥笑道:“我是佳佳呀。”不是羅家大姑娘羅佳是誰!
雅詩手指着羅佳額頭:“我就知道是你這妮子!從哪裡學來的這種淘氣,被舅媽知道,腿都給你打斷!”
羅佳拉着雅詩的衣袖哀求:“好嫂子,饒我這一遭,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雅詩“哼”了一聲:“你還想以後!你先說這袍子和紫金冠是哪裡來的?”
羅佳老老實實應道:“是我大哥當年在京裡時穿的,前幾天母親在大哥房裡收拾他的舊衣服翻出來的,
我比了比,這件跟我現在身量差不多,就偷偷留下了。冠子也是他的。
我帶的小厮也是我的丫鬟扮的,小丫頭跟她哥哥借的衣服。”
既然是大哥羅健的,也就罷了,她就怕羅佳小小年紀被哪個登徒子誘騙了,因此誰也沒告訴。
剛才在甯德堂,羅佳一直低着頭跟着雅詩和雅誠後面,尤氏也沒發覺,隻以為是羅家太太遣了哪位旁支子侄。
雅詩又再三告知羅佳再不能女扮男裝,見她隻差沒指天起誓了,才遣了黃媽媽送她歸家:“媽媽定要看着少爺進了羅家大門,再回來向我禀告。”
黃媽媽眼光毒辣,一眼就曉得這是位女子,再一思索,已猜出是誰,隻做不知,隻殷勤地護送一程。
雅詩這才有功夫親自開箱拿了更綿軟的绫被鋪到床上,把瓷枕換成從娘家帶的玉色夾紗新枕頭,這枕頭裡裝了各色玫瑰芍藥花瓣,柔軟輕便。
又遣賈蓉的小厮寒山和遠上把各個屋裡用不大着的桌椅一概搬出去。
一群人急慌亂忙地收拾了大半天才色色齊整。